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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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多年前,宋遼之間簽訂了一紙澶淵之盟的停戰協定。
且不說它到底是利大於弊地讓大家都不用兵戎相見得以安穩地發展民生,還是弊大於利地讓收複燕雲十六州的心願只能寄託於詩文之中,先帝在那之後玩了一出新花樣,他發動了一起尊崇道教的運動。
宋真宗說有一天神仙入了他的夢,告訴他財神趙玄朗正是宋朝皇室趙家的先祖,既然財神是趙家皇室的祖先,那麼大宋就該是受到神明庇佑,百姓們不必擔憂宋遼之間簽訂了停戰協議有任何不妥之處了。
先帝一夢,是真神入夢也好,是自我安慰也好,是安穩民心也好,大宋皇室道教的關系就被定了下來,順理成章就要從幫助經歷了五代十國之亂而衰微的道教重新發展起來。
月枕石按圖索驥走訪了府城裡的道觀與寺廟,她發現盡管有先帝以先祖為名尊崇道教,但以初步估算寺廟數量超過了道觀,而和尚尼姑的數量起碼比道士道姑翻了一個頭,看來真宗之夢的威力也沒有太大。
不過,成都府城裡有著一間聞名蜀中的大道觀——青羊宮。
有時候一可以抵百,自唐僖宗避難於蜀中曾將此作為行宮,後詔此處改為青羊宮,這裡就成了蜀地的一處大觀。
月枕石上輩子也聽過杜甫草堂邊上的青羊宮,那時早年的建築已經毀於戰亂而只能看到清代重建的宮殿,而她尚未去摸一摸銅制青羊就死在地震裡。
時空錯落,她踏入與慈幼局同在南城的青羊宮並沒有見到兩只殿前青羊,此時道觀的佔地也該遠超後世。這些都不太重要,青觀主允許她在此處借宿才是解決了一樁煩惱事。
“各地情況各有不同,貧道聽聞京城的相國寺集端莊肅穆的寺廟與熱鬧熙攘的集市於一身,身處紅塵而跳出紅塵。益州與汴京不同,府城裡僧眾更求修一份清靜。”
青觀主在月枕石搬入道觀客舍時主動見了她一面,或也好奇月殺其人到底如何,而也給出了為何府城寺廟不收留她的原因,無非逃不出避嫌二字。
比之宋朝其餘地區,巴蜀與江南西路崇尚道教。
成都城內更有青羊宮這樣的大觀,先帝又定下了崇道之策,所以此地的寺廟佛門信眾相對較少。
說一句揭老底的話,為何京城相國寺敢於融入市井,還不是因為它的規模與皇家的關系近親給了它底氣。成都府城內的寺廟沒有那般的底氣,又因為這些年以來暗中角力的佛道之爭,使得僧眾更要遵循清規戒律以免落人口舌。
“別看成都府內的情況如此,其實僧眾的數量遠高過道士。貧道接手青羊宮各類雜物之時正在先帝駕崩之後,與眾位道友交流後得知,我宋境內大約兩萬餘人入道門。川峽與江南共計八千餘道士女冠,所佔數量是高於其他各路,但與全國僧尼的四十萬之數相比,道門中人少了很多。”
青觀主引著月枕石走向後方的客居院落,他當然不會逢人便說道門複雜又矛盾的處境,或蜀中第一大觀如何能在修行之道與世俗之道中取得平衡。
“月小友,還希望你不要嫌棄貧道對你絮叨了這些。你我結緣於此,這裡面還有一則故事。半月前,貧道與何道友小酌一回,得了何道友的贈詩一首,恰是摩詰的《鳥鳴澗》,‘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何道友覺得時隔不久,詩文裡所描繪之人就會做客青羊宮。”
月枕石還在體會眼前這位中年老道的意思,而穿過了一叢叢青蒼濃鬱的翠竹,盡頭就看到客舍的模樣了。
客舍院落的入口處正栽種了兩株桂花樹,八月桂花飄香,讓整個庭院裡都飄散著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伴以假山流水之勢,還能聽到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鳥叫聲。
等一等,難道那位何道士唸了一首詩,指的就是她終會來到青羊宮?
時間不早不晚,月枕石在結束了半個月的代工殺雞之後,她被衙役通知要往府衙一趟。不是有人投訴她殺雞殺得不好,也沒有說什麼月錚過世七七之中不得殺雞之事,而是提醒她要落實一下戶口問題了。
既然月家已經沒有剩下其餘的主事者,而月枕石都來到府城自立根生,那麼是該把她的戶籍問題處理一下。
負責此事的官吏對月枕石稍稍普及了一下宋朝的戶籍制度。
唐朝將人分為編戶與非編戶,說的就是良民與賤民,比如說工匠、女婢就是賤民不能單獨立戶,只能依附於主家,除非主家放籍否則就不得翻身了。
宋朝廢除了這種劃分制度。開玩笑,像是汴京、成都、江南這些大城市有那麼多出來打工的人,三百六十行的人照那麼劃分,有好多不都是賤民了。
於是,這就改成了坊郭戶與鄉村戶來區別你是哪裡的人,同時根據資産多寡來劃定主戶與客戶。
月枕石花了一百文錢辦好了戶籍登記手續,目前她的情況是坊郭戶客戶,而在姓名登記那一欄,她頗有情趣地填了月閑,枕石就留作日後為字了。
沒想到青觀主口中的何道士唸了那麼一首詩,又是人閑、又是月出,何道士會否真有大神通能夠蔔測古今知道她的來歷?
“敢問何道士還尚在觀中嗎?”
月枕石也曾胡亂猜想過,她能死而複生也不知世間是否真有得道之人,如果遇到了是否會被多管閑事,或是因為機緣而成為朋友?
青觀主搖了搖頭,“何道友遊方天下,可能會在臘月冬至來府城湊熱鬧。月小友恐怕要過幾個月才能見到他。”
月枕石微微垂眸也沒有太多緊張的情緒。反正既來之則安之,無論那位何道士有無神通,她還是有一日就要過好一天。
別看她才來了大宋半個月,在體會到府城的繁華之時,更深刻的體會到一件事,這是一個向錢看的時代。並非人人逐利,但沒有錢還就寸步難行,所以先不談別的把‘坊郭戶客戶’變作‘坊郭戶主戶’是正經事。
在摸清房租行情時也順帶詢問了買房的市價,房子是有三六九等,不去好高騖遠地想著王府豪宅,單求一套一般供一家五口人居住的房子,在成都府大概要兩百貫鐵錢摺合一百兩銀子。
殺雞是個賺錢活,月枕石比預期的還要多,半個月賺了十二兩銀子。
以這種賺錢速度來看,一百兩銀子並非要不可及,而對於百姓來說即使沒能有徐宰雞會賺,但是一家人十多年奮鬥出一套房子還是可行之事。
青觀主說了那些道門發展的波折,即便有過先帝的撥款修繕道觀,但能看出創收以而維持各種開支,或增大青羊宮的人氣與威望等等,這都還要靠道觀自己來才行。
月枕石將行李放入了房間。這個單間不大不小剛好能夠一個人住了,有床、有櫃、有書桌,四周環境盡是鳥語花香,月租僅收五百錢。既然青觀主很上道地提供了這樣的好住處,那麼投桃報李也該先談一談如何讓磨鏡藥走入尋常百姓家。
“觀主,我聽說《道藏》裡藏有乾坤無數,以我淺見該有一方能讓人破鏡重圓。不知觀主是否有興趣聽上一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