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渝城, 連著數日高溫不下,既悶且濕。早晨八點,太陽已經明晃晃地刺眼。

“叩叩叩。”自從女兒去世之後, 家裡已經許久不曾有人來, 今日卻忽然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正在收拾家裡的程媽放下手裡的東西,走過去開門。

只見門口站了一個高高帥帥的男孩子, 眉目幹淨,穿著一身白色的衣服, 清清爽爽的。見她出來, 很有禮貌地問了句:“請問這裡是程繪秋家嗎?”

一聽到女兒的名字, 程媽心裡不由一痛,緩了緩才道:“是。你是?”

“阿姨您好,我是程繪秋的大學同學。”

程媽正想跟他說繪繪已經不在了, 一聽是大學同學,應該是知道的,便說:“你好。”頓了一下,將門開啟了些, “先進來吧。”

“謝謝阿姨。”

進屋之後,程媽招呼著,“隨便坐。正在收拾屋子, 家裡有些亂。”說完折身去給他倒水。

方肆在鋪了涼席的沙發上坐下,坐定之後忍不住打量起這間屋子來。

這裡,就是她曾經生活的地方。

房子的面積並不大,但裝修得很溫馨。沙發背景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照片, 仔細一看,發現基本每一張都她搞怪或大笑的模樣。惟獨中間的一張全家福,站得還算規矩。

看著照片裡的她,方肆忍不住輕輕彎了彎嘴角。

程媽端著水走來,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牆上的照片,心下更肯定了剛剛冒出來的那個想法。她曾經聽真真說過,繪繪喜歡過一個男生,只不過參軍去了。想來大概就是這個了,現在應該是服完兵役回來了。難怪看著一副教養很好的樣子。

想著想著又默默地嘆了口氣。女兒都走了,想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把水杯放在方肆面前,“來,喝水。”

方肆這才收回視線,“謝謝阿姨。”

程媽點了點頭,在他旁邊的主沙發上坐下,嘆道:“本來繪繪走了之後,這些照片都收起來了的。但都掛了這麼久,都習慣了,見不著會更想,於是幹脆就這麼掛著了。”說著說著,眼眶微微濕潤。

“嗯。”方肆沒多說話,只是應了聲,表示他在聽。

眼角的餘光掃到一個很熟悉的東西,不禁扭頭看過去。不大的客廳卻在角落裡擺著一張麻將桌。只不過上面沒有麻將,擺了些書本。

想起他曾去找過她,每次向人問,幾乎每個人都叫他去麻將館裡找。

當時他還納悶過,她究竟是有多愛麻將,才能問個人都覺得她在麻將館。

原來是家族遺傳啊。

“程繪秋打麻將打得好嗎?”方肆忍不住開口問了句。

程媽愣了一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像是想到了什麼,笑得有些無奈,“她啊,她從小最不喜歡的就是麻將。總說我和她爸一有空就出去搓麻將,也不陪她。你看看,那些書全是她擺上去的,好好的書桌不用非要在麻將桌上寫作業。就是掐準了我和她爸不敢放鬆她的學習。因為她,這副機麻買回來基本都沒用過。”

聽程媽說著,方肆想到剛剛在那些照片裡看到的,彷彿真的就看到一個紮著兩個羊角辮的小姑娘,張牙舞爪地坐在麻將桌前寫作業。肉呼呼的臉上一定要露出惡狠狠的表情,兩只白胖的胳膊是一定要在桌子上擺得開開的,穿著紅色小皮鞋的腳要不是腿短只怕也會直接翹桌上去,以此來宣告自己對這張桌子的所有權。

嗯,這樣才符合她那咋咋呼呼的性子。

“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嗎?”程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