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卯時,道觀的管事道人準時到了雜役房中,掄起雞毛撣子,把睡得正熟的打雜道童一個個趕下床來。

“一堆懶骨頭!”

管事道人瞧著道童們一副惺忪未醒的樣子,頗為不滿,隨手一撣子把身旁的小道童抽得跳起驚呼。

這些道童能夠睡到卯時,待遇已經比幾十年前好得多了。

想當年他還在當打雜道童時,寅時三刻就得起床,不然便得被老管事鞭得屁股開花。

管事想起倒也頗為自豪,這晚睡早起的好習慣,竟一直延續到了此刻。

眼前的懶骨頭們怎不想想,自己既得喚他們起床,每日只會比他們睡得更少?

道童們一天只是要幹六個時辰的活,管事卻得監督一百個道童幹活。

算起來,他每天足足要幹六百個時辰的活,工作量是道童們的一百倍。

就這他也沒有抱怨,要是這群憊懶傢伙膽敢多話,他便抽他丫的。

管事道人狠狠地環顧道童們,忽然發現不妥,喝道:

“沈澄呢?那小子晚上不睡覺,跑到哪兒去了?”

道童們面面相覤:“沈澄是誰?”

卻說沈澄原身除了相貌清秀,在同儕間素無起眼之處,因此識得他的道童並不算多。

“他孃的,沒朋友的傢伙。”

管事道人罵罵咧咧的:“你們都幹活去!待道爺找到這小子,定要給他好看。”

道爺把話說得極大,一心一意要給沈澄好果子吃。

可當真找到沈澄時,卻發現對方正在柴房裡劈著木頭。

瞧沈澄身旁堆成小山的柴堆,看來已幹了一段時間的活了。

管事道人瞪著眼睛:“你在幹甚麼?”

沈澄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在砍柴啊。”

“半夜裡爬起身來,就為了砍柴?我不信。”

“您若真是不信,弟子也沒法子。”

沈澄說道:“弟子這不是怕幹不完今兒的活,害大夥兒不夠柴火用,早點爬起身來幹活嗎。”

管事道人一時找不到為難沈澄的藉口,不滿之情表於顏色。

忽然靈機一動,說道:“既然你用不著睡這麼多,每天便都早一個時辰起來幹活吧。”

“每天干的活,也得比別人多一個時辰。”

“咱們明真觀處事向來公道,你多幹了活,本座自會向庫房反映,爭取把你的月錢提高一成。”

“到時候你的生活大大改善,別忘了來多謝本座。”

沈澄恭恭敬敬地說道:“謝過管事師叔。”

等管事一臉滿意地離去後,沈澄才嘆了口氣:

“到底該說這渾人是蠢?抑或是壞?”

這世上怎麼會有人相信,一個打雜道童會為著幹更多活,主動少睡一個時辰?

真有這般的傻子,下場也只會像現在的沈澄一般,被硬塞更多差事到累死為止。

至於加一成月錢,就算最終能夠兌現,不就是每月多發兩文錢嗎?

兩文錢在鎮上,連一串冰糖葫蘆也買不到,對生活的改善可真大得很。

管事道人這回,屬於是把路走窄了。

然而沈澄不是傻子。他主動早起是有原因的。

若不早早起床,到位處偏僻的柴房練拳,沈澄便再也找不到秘密練拳的時機和場所了。

要是太快被人知曉他學拳進度神速,恐怕會惹來不少小人針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