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七天,趙青山在山谷內的茅草屋中一躺就躺了整整二十七天,其中絕大部分的時間都處於精神恍惚的狀態,只知道有人在旁邊時刻不離地守著自己,每天準時替自己煎藥、熬藥、換藥、喂藥,照料地十分仔細。

身上的大片淤青只用了七天不到便退散了大半,但震裂的骨骼和移位的五髒,哪怕在靈丹妙藥不間斷使用的情況下,也足足用二十多天的時間才穩住了傷勢。

這一天早晨,天剛矇矇亮的時候,恍恍惚惚在床上躺了二十七天的趙青山,也終於慢慢恢複了清醒的神智。

他微微睜開了雙眼,第一眼看見的,便是正守在火爐前替自己熬藥的金太昌。

由於這二十七天來,趙青山的傷勢一直在反反複複,輕則高燒不退,重則渾身抽搐,金太昌幾乎就沒有離開過這間茅草屋哪怕半步之遙!

二十七個日日夜夜,年近兩百歲高齡的金太昌,愣是斷斷續續閤眼不超過三個時辰。

好在他一身功力渾厚無比,精神也比常人強大了百倍有餘,否則的話,換做任何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恐怕早就已經因為勞累過度而當場猝死了!

但金太昌此刻的精神狀態也遠遠比不上趙青山第一次見到他時所看到的那樣飽滿,堂堂玄武城天榜第一高手,蹲在火爐前的模樣卻像個無家可歸的流浪老人。

這是一種能夠讓人觸景生情的畫面。

火爐、藥罐、白發老人……

趙青山心頭一暖,哪怕金太昌明明可以叫別人來照顧自己,哪怕金太昌本身就存了其他的念想,但這份情……趙青山認了!

“咳咳……”蒼白的臉上漸漸有了幾分血色,趙青山輕輕的咳嗽了起來。

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不修邊幅,看起來邋裡邋遢的金太昌瞪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回過頭來,很是欣喜地問道:“你醒了?太好了!醒了就好,四天高燒不退,老夫都要以為你就快死了……挺過來就好,挺過來之後就沒事了!”

趙青山看得出來,也聽得出來,金太昌是真的高興。

雙手撐在床板上試圖坐起來,但一隻手卻摁在了他的肩膀上。

金太昌搖頭道:“你全身骨骼均被戚宏亮震裂,雖然有裂痕的骨骼已經有了癒合的跡象,但你現在還不能亂動,以免牽動舊傷。”

“多謝……”趙青山放棄了起身的打算,躺在木板床上朝金太昌遞過去感激的眼神,說道:“多謝金老先生出手相救,貧道感激不盡!”

“感謝的話就無需多言了。”見趙青山醒來之後的精神狀態似乎不錯,金太昌也就笑了起來,“有件事情老夫比較好奇,你為何突然改口自稱‘貧道’?自趙家莊後山靈寶出世之後,你便改頭換面,這其中有何深意嗎?”

趙青山聽得一愣,隨即便神態自然地笑道:“改換衣著打扮,與後山的靈寶出世並無任何關聯,純粹巧合而已,那一日本身就是家師限定的‘加冠日’,只是湊巧遇上了靈寶出世的日子而已,至於為何要改口自稱‘貧道’……”

微微沉吟了片刻後,趙青山說道:“道德經有雲,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前世大名鼎鼎的道德經,落到金太昌的耳中竟有醍醐灌完,他便已雙目放光地盯住了趙青山,“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此乃金玉良言,可是你師門的不傳絕密?”

“呵呵……”聽到金太昌的這句話,趙青山忽然間笑出了聲來。

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難怪九州大陸道統凋零若斯,原以為天底下的修士捨本逐末,棄大道於不顧,專修害人奪命的本事,並以此為榮,這才導致道門道統凋零。

可從金太昌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開始,趙青山就已經明白了過來。

這哪裡是天下的修士捨本逐末?這分明是道統失傳,連道德經這樣的煌煌鉅著,身為玄武城天榜第一高手的金太昌居然都聞所未聞……這就足夠說明問題的根結所在了!!

‘呵呵’的輕笑聲慢慢轉變為放浪不羈的‘哈哈’大笑。

人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可笑聲卻偏偏中氣十足,大有一種窺破真理的酣暢淋漓之感。

突然發笑的趙青山,讓一心不恥下問的金太昌有些掛不住了,他難得老臉一紅,不悅道:“你笑什麼?”

“金老先生莫要誤會,貧道大笑,乃心中暢快所致,絕無半點嘲笑的意思。”趙青山收住了大笑聲,抬頭望著神情尷尬的金太昌,微微沉吟片刻後說道:“金老先生若是想聽的話,不妨在旁坐下,貧道為您講解就是。”

“如此甚好……”金太昌聞言大喜,連忙搬來了凳子。

但在坐下之前,金太昌卻面對東方跪下,規規矩矩地磕了三個響頭……

在金太昌看來,趙青山今日所傳的金玉良言,定是玉皇派的不傳絕密。

短短一句話就能對他有醍醐灌的‘道德經’全文,將會是一篇多麼震撼人心的煌煌鉅著!

這三個響頭,無疑是磕給玉皇派的祖師爺的,也只有這樣,金太昌才能心安理得地坐下來,去聽趙青山的講解。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於無為;無為而無不為矣。故,取天下者常以無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此言出自道德經第四十八篇,前指無為之道,後指帝王之道,意思是損之又損、減之又減、簡而再簡、約而再約,‘道’便顯露出來,這是一個華去而樸存的過程,雖為而非為、不為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