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突然爽朗地笑起來:“其實你和這花性子也挺像。都是靜默開花,靜默送香,總是安安靜靜不愛湊熱鬧,卻叫人惦記心頭。”

女子眼眸突然暗淡下去,“可惜這夜來香尚且是一叢一叢,臣妾卻是形單影只。未能替陛下開枝散葉,臣妾有罪。”

她換了稱謂,瞬間拉開了兩人距離。

“茹兒,”皇帝嘆了口氣,“你又何必在意那些?太醫只是說你很難生育,又不是毫無希望,保不準你過幾個月就懷上龍胎,明年又誕下個男嬰,那朕立馬就立他為太子。”

“臣妾這十八年來都未能……”

皇帝伸出食指堵住她的嘴,眼中滿是憐愛:“茹兒,就算你當真無法為朕誕下孩兒,朕亦會愛你如常。反正朕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已經是半個入土的人了,又豈會在意這些?”

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女子趕緊替他順氣,擔憂的神色浮現在臉上,“鄴哥哥,鄴哥哥,舊疾又犯了麼?”

她攙住他的臂彎:“鄴哥哥,我們趕緊回去,此處風大,你可不能再受涼了。”

皇上搖了搖頭,咳嗽著硬撐:“不,我答應了今夜要陪你賞夜來香。”

“茹兒還記得初次與鄴哥哥相遇時,亦是賞花時節,鄴哥哥手執墨扇,對著茹兒贊了句‘人比花嬌’。茹兒當時羞著跑開了,但心裡其實亦覺得陛下的風姿,園中無一花一葉可相比。”她握住皇帝的手,含情脈脈,“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茹兒只願,年年歲歲陪伴鄴哥哥身邊。”

“茹兒……”

已染霜發的白鄴眼眶濕潤,強忍著不讓兩行老淚落下。

再無偷聽必要,阿卿繞過滿是侍衛的涼亭,從另一條路折回秀麗宮。

回去的時候,朱兒正側著身,綿綿地打著呼,睡得很香。

阿卿笑著搖搖頭,默道:可真是個小豬兒。

躺在四周掛著帷幔的雕花木床上,阿卿有史以來第一次失了眠。

在她的認知裡,自古帝王多無情,今晚所見卻大大出乎她的預料。

一對年齡加起來快過百的老夫妻,竟也能如此伉儷情深。

在這弱水三千的後宮之中,尤為難得。

端莊秀麗的皇後在皇帝眼裡,永遠都是那個天真爛漫賞花的小姑娘,即便她無所出,他依舊維護她的後位,甚至至今不立太子。

這般深厚的感情,豈是她能介入的?

尚且不論她除了小聰明外什麼都沒有,就算她擁有了上一世的天仙美貌,阿卿也沒有把握能讓皇帝愛上她,並封她為後。

思來想去,阿卿最終決定先向年輕皇子們下手,從太子妃到皇後。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阿卿就被屋外吵吵嚷嚷的聲音吵醒。

“什麼事啊?”她不耐煩地問道。

朱兒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掙紮著爬起來,她推開門出去瞄了一眼,然後回到屋內告訴阿卿:“小姐,外面聚了好多丫鬟太監,正一扇扇敲門呢!”

“給我打盆洗臉水。”阿卿揉了揉太陽xue,昨夜睡得太晚,現在頭昏昏沉沉的。

“諾。”

朱兒端來熱水和毛巾,為阿卿淨臉。

剛換好衣裳,敲門聲就沉沉響起,有老宮女在外面喊著:“快開門!開門!”

阿卿不疾不徐地坐在銅鏡前,命朱兒給她梳妝,並不理屋外的人。

朱兒心靈手巧,不一會就給阿卿梳好了雲髻,正為她塗抹脂粉時,門外又傳來太監又尖又細的喊聲:“哪位秀女在裡面呀?趕緊地開門啊。”

阿卿半闔雙眼,懶得搭理。

朱兒卻有有些擔憂,“小姐,他們會不會有什麼急事啊?我們再不開門,只怕英姑姑會生氣。”

“她生氣便生氣,與我何幹?”阿卿總算說了句話。

朱兒放下妝奩,著急起來,“小姐,英姑姑生氣了你以後在宮裡的日子怕是不好過啊。”

嘴角勾笑,阿卿滿意地瞅了瞅鏡中嬌俏的小姑娘,甚不在意道:“無妨,反正我在宮裡也待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