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羨慕,你和你叔爺爺倒是多有相像。”太上皇笑道。

“真的,父皇逗我呢。”

“真真的,咱們皇家祖孫三代的兄弟哦……”太上皇神情縹緲,仿若想到了非常久遠的事情。

“父皇和王叔這一對兄弟是開創者,父皇力挽狂瀾,王叔白手起家,兩人在小時候就相認了,父皇能活下來,多虧了弟弟的幫襯。以當時的觀念來看,他們應該攜手並進才對,做一對明君賢臣才對,可惜兩兄弟最後還是出了分歧。父皇一心想改良這個國家,可王叔覺得在一張白紙上繪畫,才能建出自己想要的模樣。就這樣,十七歲的王叔遠赴海外,父皇鎮守西北,一分開就是多年。雖然他們政治理念不同,但感情一樣深厚,地域、時間的阻隔,都沒能斬斷這種緣分。”

“接下來就是我和你們叔父,他小我九歲,當時父皇忙著改革,他是我一手帶大的,到了入學的年紀,也是我一手安排的。第一天上學書包都是我收拾的,現在想來畫面歷歷在目,怎麼就這麼突然……”太上皇說著說著就更哽咽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兒,接著說道:“一樣的老師,一樣的課程,偏偏教出了截然不同的人,當時父皇也說這是天命。正好王叔無嗣,不準備在國內挑選繼承人,他就去了榮安。”

“再然後就是你們兄弟了。咱們老周家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好似天生要出這麼一對兄弟,從小相依相扶長大,感情最好,可最後依舊會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信念分道揚鑣。”

“父皇放心,我和哥哥的感情好的很,就像皇爺爺和叔爺爺,您和王叔一樣。”周昉保證道。

“你是個皮小子我是不擔心的。”太上皇嘴上說不擔心,聽到周昉的保證臉色還是鬆了下來,道:“當年你走的時候不知道,後來看過成祖筆記也該明白了,當時我們對社會變革都有推測,可誰也不確定他什麼時候來。難道我們不知道鉅變必將到來嗎?皇族能做的,我們都順應潮流做了,剩下的就是明白也不能說,人都是屁股決定腦袋,站在皇族的立場上,不能一個人進步,看不見家人姻親。”

“所以,我這輩子最虧欠的就是你了,這個皇位,不是榮耀,是獻祭、是犧牲……”太上皇拉著退位皇帝周昭的手嘆息。

“父皇,是我自己選的,不能怨旁人。再說,多少然羨慕我這個皇帝,獨掌大權過,現在退下來了也全須全尾的,古今中外獨一份,已經是天大的福氣。”周昭輕拍父皇手背,安慰他道。

“你能想通,我就放心啦。你這孩子從小心思就重,我總擔心你把家業損毀的擔子一個人扛著,咱們不知早就料到這一天了嗎?這大半年我看你總是鬱郁,有心和你說說,可這種事情總要自己走出來才行。”太上皇嘆息,事情明擺著,道理誰都是懂的,可要自己轉過彎來,這就太難了。

“芳芳也是,如同你叔爺爺、王叔,他們也離開家自己去打拼,可他們從未忘了自己的根,在外面遇到困哪也別委屈了自己,家人永遠都是你的後盾。”太上皇拉了周昉的手囑咐道,他們父子已經三十年沒這麼這麼親近過了。

“是,兒明白。”總是大大咧咧的周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使勁點頭。

“我和你母后就你們兩個孩子,連個姊妹都沒有,日後還有你們相互扶持著才好。以前總想著時日還長,總有機會叮囑你們,現在看來,不說就沒機會了。”

“父皇,何出此言啊!”周昭抓緊太上皇的手,太上皇的身體一直都有御醫貼身照管,從未聽說有大病。

“我知道的,我有預感,不遠了。”太上皇長嘆一聲,父親走了、母親走了,弟弟走了,接下來該輪到他了。“你們姑姑從小不服輸,脾氣也犟,日後照顧著些;你們娘不用我叮囑,好好照顧她就是,她身子比我好,把小孫孫給她帶吧,免得長日無事就瞎想,我可不稀罕她太早來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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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你別說了,別說了……”周昉也忍不住了,這哪裡是講古,分明就是交代後事。

“這有什麼可忌諱的,趁著我現在腦子還清明,不是有個詞叫老糊塗嗎?等日後我說不定就詞不達意,說不出口了。”太上皇調笑道,他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日後。

“父皇……”周昭和周昉含淚喚道,不知該說什麼。

“行了,說了半天話,我也累了,給我杯蜜水甜甜嘴,我要睡了。”太上皇笑道。

周昭過去拿水,背對著不著痕跡擦去眼淚。服侍太上皇歇下之後兩兄弟不放心,還是請御醫過來,趁著太上皇熟睡,偷偷給他診脈。太上皇剛剛的話太不吉利了,兩兄弟都提著一顆心。

“兩位殿下放心,上皇無礙。心緒平和,十分放鬆,這只是熟睡了。”

“老大人總算不生我的氣了。”周昉苦笑道。老御醫也是從小照料他長大的,自從他叛出家門,就只喚他“大人”“閣下”,什麼時候聽過“殿下”的稱呼。

“殿下不是自己不要的嗎?”老御醫傲嬌道,背了藥箱快步出去了。也不想想這些年太上皇和太上皇后多麼思念這個兒子,卻無法叫他回來。實在想的狠了,就舉辦宴會,反正作為新黨首領,他是一定要參加的。可參加一次又傷心一次,這再不是他們的二皇子殿下,而是站在對立面的政敵。

忙了一天一夜,驟然放鬆心緒,兩兄弟都累得很。

“累了一天,哥收留我吧。”周昉死皮賴臉道。

“回你的景陽宮去~”

“景陽宮還給我留著呢?”周昉驚喜道。

“又來作怪,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即便他離家多年,他的宮殿一直保持和他在一樣,每天派人清掃,從未敗落。

周昉自然知道景陽宮空著,可能讓他“滾回去”住,肯定是日日保養著,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家人就是這兒盼著他回來的。

“哥,你餓不餓,我給你下麵條。”周昉感動的放方式就是給他哥煮宵夜。

“省省吧,大半夜的別作妖了,就你那水平!”周昭來得管他,打著哈欠往自己寢宮去。皇宮周昉熟悉的很,還有大量聽用的宮人,不怕沒人照顧他。

周昉愣在原地,嘟囔道:“手藝早就進步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