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底家家戶戶都空閒下來,忙忙碌碌準備年貨,西北天氣冷,臘月底是沒人願意頂風冒雪出門的。偏偏臘月二十七這天有好多人都興沖沖的往府城榆林城西跑去,路上有人不知內情問道:“老哥哥,你們這是去哪兒?這麼多人一個方向,都喜笑顏開的,莫不是有什麼好事?”

“好事,好事,自然是好事,榆林府的王老爺過壽,要擺流水席呢,聽說肥肉管夠,還有羊肉湯可以喝呢!”

“真的?誰去都成嗎?”問的人也一臉驚喜,羊肉湯可是難得的好東西。

“誰去都行,只要不是腌臢乞丐,說兩句祝壽的話就能去吃飯,不拘多少。這不,我家裡能動的都來了。”來人自豪的展示自己一家八口,得了個“熱心腸,怪不得子孫昌盛”的評價,喜笑顏開的趕路而去。聽說流水席要擺三天,一直襬到除夕之前,若是真有傳說真那麼好,這三天就在府城找個破廟棲身都行,一定不能錯過這場比年夜飯更豐盛的大宴。

王家的確在年節下大擺流水席,可不僅僅是是為了王老爺的壽辰,這不逢整數,又無盛事,大慶做什麼。

外面花團錦簇的王老爺家中書房,氣氛一時冷凝。

書房放下了窗簾、門簾,大白天的也只能用燭火照明,屋中間形式化的擺了一盆炭,幾位老爺揣著手坐在椅子上。燭火和炭火搖曳著火光,照得這些老爺臉上的皺紋更顯難看。平日裡最愛擺譜的老爺們,什麼下人都沒帶,也不講究茶水點心,就這麼安安靜靜的坐著。

“破破——”炭火炸裂的細微聲在房中清晰可聞。

坐在左上首的是今天的壽星公王老爺,王老爺面無喜色,一臉嚴肅道:“諸位老哥哥老弟弟,怎麼個章程,還請明言。”

原來今天坐在這房中的是榆林有名的八家富戶,人稱“八仙公”的張、王、李、趙、劉、馬、楊、陳八家,在坐的都是家主,他們沒有科舉出仕、也沒有參軍做官,僅僅是取得功名,在家做個富家翁罷了。可這些富家翁的本家卻出了數不清的文官武將,別看這些姓氏不起眼,叫一聲“老張”滿大街的人都得回頭,可人多才勢眾,這可都是巨族大姓。

“唉,我們能有什麼章程,那是王爺。”領頭的張家老爺發話了,今天接王家的底盤開會,王家家主相當於是主持人,他家才是整個“八仙公”中領頭的。

“張老哥太謹慎了,王爺又如何,強龍不壓地頭蛇,那若真敢動我的地,那就魚死網破拼個兩敗俱傷!”馬家家主不樂意了,他姓馬,也是販馬出身,名下數不清的草場馬匹。自古馬匹都是軍資,真要惹急了,他帶著馬投了別人去。他背後靠著的就是三品參將馬將軍,軍中將領也多數和他稱兄道弟,並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馬兄弟也彆著急,說不定不會波及我們榆林呢。”李家家主和稀泥道。

“不會波及?”馬家主冷笑一聲,“咱們榆林和純郡王封地挨著,他那裡一年時間肅清了流民,所有鰥寡孤獨都收容起來,由王府出錢供養。憑戶籍購買新式樓房,憑戶籍免費領取過冬的賞賜,憑戶籍做工讀書,下一步就該憑戶籍種地了。你們等著吧,現在有多少人眼巴巴望著封地的好處,現在還有人願意做隱戶、佃農。”

“哪裡還需要等,現在兩郡的土地都是純郡王的,今年秋收之後就發了王令,地租二八開,王爺拿二,百姓拿八。從今年開始實行,以後不得往上加,明發詔令,昭告四方,自古有誰做到過?現在封地的百姓都恨不得給王爺供長生牌位,又有誰記得劉、秦兩家的刀下亡魂,他們在隔壁兩郡可有大量田產。”趙家主苦笑一聲接著道:“拿著染血的地揚名,也打得一手好算盤。連守寡的女人也不必求著宗族的接濟,自己去專供女人做活的飼養場做活足以養活孤兒寡母,名聲還好。畢竟那裡管事的是女的,做工的是女的,大門圍牆還有健壯僕婦巡邏。連孩子也能得個看雞攆狗的細碎活計,混一頓飽飯。”

“如此面面俱到,封地上沒有不姓‘純’的人了。”陳家主總結道。

“不僅如此!”王家主大聲道:“我今日請諸位老哥哥來,並不是炒陳飯,說這些眾所周知的訊息。大家別忘了,純郡王身上也是有‘襄理西北’的聖旨皇命,封地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就開全西北推行了,咱們榆林首當其衝!”

“衝著二八開的地租,現在已經有人拖家帶口的去封地,假裝自己是流民也要把戶籍落在純郡王封地,不用全西北推廣,再過個三五年,咱們要不把地租降得和他一樣,連種地的泥腿子都找不到。”李家主苦笑道。

“好了,問題就擺在面前,再抱怨也無濟於事,大家說一說對策吧,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王家主聽了各方意見,大家都在訴說抱怨,若是抱怨詛咒有用,他今晚就扎稻草人咒死純郡王。

對策?房間又再次寂靜下來,封地有兩個郡,榆林只是一個郡;那邊做主的郡王,這邊只有他們八家,就算對地方官影響力再大,也只是影響力,更別說八家各有利益,平日裡也不是親如一家的。怎麼對比,自己這方都站在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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