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明幾年不過二十多歲,洗乾淨臉龐看著還挺英俊的,塞外的風沙摧殘了這麼久,臉上黑紅黑紅的,還有血絲,但也不掩其風采。

“回國公爺,回易帥,當日方帥率軍追擊,末將與方帥在大灣灘分兵,末將一直王西北方向走,可這草原上行軍諸位是知道的,自己以為是往西北走,可草原上沒有標誌,斥候和領路人也迷糊著,不知怎麼就走到了王庭。末將帶著兵士們在王庭背面潛伏,打探到王庭兵力守備不足,大軍都在前線,恰巧遇到西蠻人內亂,就趁亂燒了王庭,砍殺了王庭守衛,奪了王旗戰鼓出來,一路回城。嘉峪關離得近,就先回了這兒。”說的是大實話,科就是太簡略了。其中艱辛困苦一個字都沒說,在座諸位又如何不知草原冬日行兵的危險,尤其他們缺衣少食的。說來也諷刺,有時候積蓄著力量卻一拳揮空,有時候卻又無心插柳柳成蔭,万俟明是個有運道的。詳細的戰鬥過程,万俟明後續會寫戰報呈上,周煄關心的是万俟明口中的方帥,方帥就是靖安侯,在西寧關,靖安侯也是一軍主帥啊。

“萬將軍謙虛了,就是我這個不懂軍略的人也知道冬日行軍何等艱難,當初你們出關可沒帶什麼糧草輜重,能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活下來都是英雄,遑論將軍還立此奇功!將軍不說,我也能想見其中艱難,將軍當真是大英雄!”周煄感嘆道。

万俟明眼眶都紅了,沙啞道:“國公爺客氣,什麼英雄不英雄的,都是弟兄們照應罷了。就是可憐……可憐那些在草原上殞命的兄弟,是我這個當頭兒的無能,都不能讓他們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當初那個情況,自然是先緊著活人的,戰死計程車兵直接棄屍在草原上,他們沒辦法把屍首帶回關內,冬日凍土,想挖個淺坑埋了都挖不動。其實埋了也無濟於事,財狼野狗會翻出屍首來啃,剩下的腐肉天上的禿鷲也不會放過。他們也不可能砍了腦袋帶回來,這是對待敵軍的做法,因此,只能讓袍澤棄屍荒野了。

“征戰沙場,難免的。”周煄勸慰道。在邊關當兵,死了也不能還家人一捧骨灰,更別說屍首,能找到的就是一塊身份木牌就是萬幸,有時候甚至連木牌都找不到。

“萬將軍不必傷心,好男兒為國捐軀,做兄弟的都敬佩他們,陛下也不會忘了他們的功績!萬將軍打起精神來,等修整好了,咱們再和蠻人幹仗,給弟兄們報仇!”易北豪氣干雲道。

“易帥說的是,萬將軍立此奇功,我也要上表為將軍請功才是。”周煄微笑道。

“末將本分,不敢居功。”万俟明倒是謙虛。

“對了,不知萬將軍可有靖安侯的訊息,靖安侯乃是國公爺的舅公,想必也十分關心靖安侯的下落。”易北突然想起來問道。

“末將與方帥剛出關三十里不到就分開了,實在不知。秋日暴雨,大灣灘想必暴漲,淹沒沿途足跡,現在……”万俟明也沒辦法,他們當初是必須分兵,他也不知。

周煄微微一笑道:“萬將軍不必憂心,易帥,這正是我要與你和諸位將軍分享的另一個好訊息,我找到靖安侯了!”

“好!好!好!蒼天有眼啊,今日當真是雙喜臨門,雙喜臨門!”易北撫掌大笑,王符一語成真。

周煄真有些佩服易北了,這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這臨場機變的手段,如此近的距離,以周煄的眼裡,都看不出易北的情緒。

“不知靖安侯現在何處,可還安好?”易北著急問道。

“僥倖安好,和萬將軍分兵之後,靖安侯就帶兵一路往北,本來是想向阿速部求援,結果也偏離了方向,一路上只能靠打劫小股西蠻殘兵過活,條件惡劣路上凍死餓死計程車兵無數,當初帶出去的人馬,如今只回來五百,想想就讓人心痛。”

“平安歸來就好,平安歸來就好。”易北喃喃道。

“是啊,平安就是萬幸。回城途中剛巧遇到察哈爾部殘兵,本以為是內亂逃出來的散兵遊勇,沒想到西蠻汗王居然在其中,靖安侯本想活捉,未料西蠻汗王雖然人品低劣,本事卻不差,帶著人突圍而去,靖安侯只俘虜了汗王閼氏和幾位王子。”周煄以一種謙虛的語調,說著毫不謙虛的話。

“靖安侯果然是老將,有勇有謀,身處絕境尚能立此大功,鐵骨錚錚的漢子,讓人敬佩!”易北拍胸脯,大力誇讚道。

“是啊,是啊,佩服,佩服!”帥帳中的軍官也連連符合。

“唉~”突然易北長嘆一聲道:“當初惠王謀反,我也嚇了膽子,誤以為侯爺率軍投敵了,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知靖安侯如今在何方,也讓我有機會上門負荊請罪才是。”

“易帥不必自責,您是西北主帥,負責整個西北防線,職責所在,一舉一動自然要謹慎,寧可殺錯不可放過,這是對的。靖安侯也知戰場瞬息萬變,定會理解易帥的苦心,若無易帥當機立斷,靖安侯的訊息也不能在西蠻人中隱藏這麼久。”周煄長嘆一聲道:“您當初上奏陛下靖安侯出關是實話,朝中人不知戰場變化,才誤判了,您未言一字一句叛國之言,何曾有過錯。您吶,就是寬以待人嚴於律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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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爺這樣說是給我留面子,朝廷判決下來,我也未曾替靖安侯辯駁,這麼多年袍澤並肩作戰,我該相信靖安侯為人才是,現在想來臉都羞紅了。還請國公爺為我引見,該和老兄弟請罪,解釋清楚才好。”易北預設了周煄的說法,好像他的確不曾在奏摺中說過什麼一樣。

“易帥不必如此,靖安侯如今在我府上休息,冰天雪地的跋涉,靖安侯腿腳凍壞了,正臥床修養呢,等過幾日我請易帥過府詳談。”周正終於把靖安侯的下落說出來了。

“多謝國公爺。”易北抱拳道,一個誤會袍澤心懷愧疚的主帥,誰好意思苛責呢。

“閼氏和幾位王子,暫且押在我府上,都灌了迷藥,就怕他們自盡,我回去後就把人送到軍營來看押。有了這兩個好訊息,咱們也能過個好年了。”周煄調節氣氛道。

“是啊,多虧靖安侯和萬將軍,我也要具折向陛下報喜啊。”易北笑道。

“那就不打攪易帥了,先告辭了。”

“國公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