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不必多禮。”周煄示意高竹扶他起來,並順手給曾毅一個小暖爐。周煄這麼體貼高竹覺得沒必要,離近了明顯能看出曾毅掌心有汗,他不會冷的。

“謝東家。”曾毅斜著坐了三分之一的椅子,微垂著頭等候問話。

“我讓你打聽的事情如何了?”

“回東家,惠王……”曾毅頓了頓,看周煄對惠王的稱呼沒有提出異議,才放心大膽的說道:“惠王如今逃到了蠻人大軍之中,聽聞頗受禮遇。此次蠻人叩邊乃是王帳牽頭,八部都派出實力強勁之師,其中實力最強的是王帳所在的察哈爾部,而一直和惠王接觸的都是土默特部,土默特部的大首領為蠻人左賢王,也是實力強勁的一支。惠王名下的財產大多運往出關了,除了王府宅邸之外的土地宅院也大都變賣,惠王身邊有大約五百騎兵保護,在關內並沒有找到任何惠王后代的影子。”

“嗯,土默特部那邊也查過嗎?”周煄一直在查惠王,他不相信一個快要入土的老頭子,會僅僅因為幾十年前的恩怨就有這麼大的魄力起兵,若他真的沒有子嗣,他打下的基業傳給誰?這很迂腐,但又很現實,沒有繼承人,下面人跟著舉刀底氣都不足。和惠王有仇的人都和他一樣老了,若他真的想報仇,不必動手,時光會為他做到。所周煄想,會不會惠王還有他們不知道的血脈存在,比如,一個流著蠻人血液的孫子、外孫?在關內探不到訊息就是明證,也許該把重心放到蠻人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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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入秋以來,皮貨生意就不太好做。大帳中下令鹽、鐵、皮甲和馬匹都不能交易,走私也風聲很緊,並沒有機會深入打探。”曾毅解釋道,他們和蠻人打交道的時間再久在國家政策面前也只是螻蟻,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僅對漢人是這樣,對他們的生意物件蠻人來說也一樣,漢人天然不受信任。

“再探,掩護好自身。”周煄吩咐道。

“是,多謝東家。”曾毅起身行了一禮。

“這次叫你來是為了找你們這些訊息靈通的商旅打聽一下蠻人的情況,畢竟我對西北不熟悉,掌櫃的可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

“小人謹遵國公令。”

“嗯,那就多謝了。”周煄示意人送他下去。

曾毅如彌勒佛一般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條縫兒了,道:“僥天之倖能給國公爺請安,小人特備了些俗物,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周煄話都不說,一個眼神高竹自然知道是收下的意思,親送曾毅出去。

曾毅看把東西送出去了,一顆擔憂的老心頓時落地,還好,還好,看來新東家是接受他了,這第一次見面非常成功。

第一次見面?是的,把徐巖唬得一愣一愣的會面,卻是周煄和曾毅的第一次見面,曾毅也根本不是他發展的人,一切都是遠走海外的莫愁留下的“遺澤”。唉,許久沒有想起莫愁了,也不知他到了哪裡,過得怎麼樣?周煄看著被嚇得緊緊拽著扶手的徐巖一眼,更加想念莫愁了。

“二表哥這是做什麼?”

徐巖等曾毅出去,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呼吸看著,手都拽麻了,欲言又止道:“你早就安排了人查探?”

“自然,有備無患,總不能真兩手空空的來吧。”周煄見他不敢問,自覺說出了他最想聽的:“幾年前佈下的閒棋,誰知這次用上了。”

如此漫不經心,如此輕描淡寫,徐巖卻不知道他在全國各地到底有多少這樣的暗棋。徐巖爽朗一笑道:“你也太能幹了”

“在的德安幾年,總不能白和人打交道,商人最是互通有無訊息靈通。”周煄微露自得。

徐岩心想,恐怕不止是商人吧。

“看你胸有成竹的樣子,不會今天要見的幾位大掌櫃都是你的人吧?”

“什麼我的人,處在我這個位置,一舉一動都備受矚目,哪能隨意。千金裘是老字號煥發新生機,大滿貫商行的掌櫃是兩族混血,接見他是給外人看看,朝廷不會只憑血統分人,安一安那些內附部族的心。至於嘉禾糧行就是商場新貴了,總要各方都挑個代表啊。”周煄解釋道。其實也有給自己人加分的意思,他這麼一接見,這三家在西北商場上的是領頭羊了,名聲總是很難經營,但一遇到機會就傳播得飛快的。

第二位進門的是大滿貫商行的掌櫃賀子喬,這商行名字起的直白,充滿了草原人爽朗憨直氣息。賀子喬眉高目深,卻又文質彬彬,兼具蠻人的高大威武與漢人的儒雅風度。

“見過純睿國公。”賀子喬躬身行禮。

周煄親自扶起來,做足了禮賢下士之態,“快快請起,阿速部與我朝親如兄弟,我來是皇爺爺還特意囑咐要照顧好你們族人。這次察哈爾部南侵,也擾劫掠你們部族的牛羊馬匹,端得可恨!”

“國公爺所言甚是,察哈爾野心勃勃,嫉妒我們過上了好日子,他們自己不事生產,反倒靠燒殺搶掠過日子,長生天不會原諒這等惡鬼!”

“是啊,舉頭三尺有神明,為人不負己心最重要。”周煄笑道,“也請賀掌櫃給阿速部頭領帶去我的問候,若他有需要,朝廷可以安排阿速族人內遷。”

“是,小人一定把話帶到。”

要的就是這種態度,周煄問了大滿貫商行的生意狀況,祝願他們商行越辦越紅火,也順帶宣傳了自己在民政上關於商業的扶持措施。

賀子喬感激得奉上禮物,歡天喜地的去了。

徐巖陪在旁邊看了兩場戲,有些疲累的問道:“為何如此看重商人?”周煄在德安的政策並不是秘密。

“啊?沒有看重啊,只是平等對待啊?”

“平等對待?”徐巖不解其意。

“是啊,管子都說了國之四民,士農工商,我來的第一天不就去軍營見過諸位將官,然後又接見了本地鄉紳和遺老,昨天又見過了文官,現在輪到商人了,難道不對嗎?”周煄無辜的問道,他真的是按照順序在走程式啊。

徐巖捂著胸口,呼吸不暢,深恨自己想太多!虧他還以為這其中有什麼深意,尤其是見證了千金裘掌櫃是暗探之後,還以為接見商人是打掩護呢,沒想到居然是固定程式啊!可說實話,哪個當官的會把接見商人作為固定程式,就是擔任鹽官的也不願見這些“銅臭”之人呢。還有,就那麼隨便的見了一面軍中將士就叫接見嗎?沒有設宴、沒有酒水,當初在大營好像連茶都沒有喝一口吧!這也叫接見,比今天接見商人還寒酸!徐岩心裡被感嘆號刷屏,直喊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