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無法用簡單的善惡來歸結的,潘梁棟這個兩天前還想扔下遼河百姓,自己先跑的自私小人,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那一剎那,哪來的勇氣,哪來的邪火,讓他跨出生與死的那一步。

回望漸漸離港的海船,潘梁棟也分不清現在是什麼心情。

不過,有一點他十分確定,特麼腿肚子在哆嗦,他怕……他是真怕死。

可是,那一剎那,他似乎又明白了一個道理:是人都怕死,可是有時候,人更怕窩窩囊囊的活著!

“操!!”

“左右就他孃的兩天!”

呲牙咧嘴,怒目圓瞪,扭曲的面容與其說是猙獰,不如說是在給自己壯膽兒。

緊了緊腰間佩刀,朝著城牆,朝著喊殺之聲的根源,朝著生與死的邊界……

殺將過去。

……

只不過,老天似乎並未被潘梁棟的壯舉所感動分毫,那悠悠遠去的海船永遠的消失在視線之內。

這是潘梁棟最後一次在遼河城外的海面上,看到宋船。

……

……

與遼河口隔海相望的萊州城下。

此時此刻,八萬遼軍從天而降,霎時之間把萊州圍成了鐵桶。

海面上,大遼水軍亦是鋪天蓋地,封鎖海面,閉塞港口。

萊州,宛若江心孤葉,隨時傾覆。

萬軍之中,大遼國主耶律洪基白馬龍冠,神情肅穆,望著唾手可得的萊州城,緊鎖眉頭,喃喃自語:

“但願北邊,亦能順利……”

身側,“張小姐”和那髡頭遼臣微微一怔,如今萬事俱備,皇帝陛下為何還不高興呢?

“陛下這是……這是在擔心什麼?”

張孝傑更是諫言道:“陛下大可安心,完顏烏古乃這人雖不識教化、野蠻奸詐,但是他的女真部族個個還算驍勇,拿下個小小的遼河口不成問題。”

那髡頭遼臣也道:“遼河口駐守的雖然是大宋最強的閻王營,可是現在的閻王營已經今非昔比,兵將尚不足兩千,已然是殘軍。”

“而金五部那邊,不但完顏烏古乃傾巢南下,且有我大遼之助,踏平遼河口只是時間問題。”

……

耶律洪基聞聲絲毫不見喜色,反倒眉頭擰的更深。

“朕不擔心這些……”

在耶律洪基看來,遼河口拖的時間越長越好。

也正因為那裡駐守的是閻王營,他才會割了那麼大一塊肉給完顏烏古乃那個野人。

說實話,耶律洪基此時的心情極為複雜。

他既希望金五部勢如破竹,一舉把閻王營這個代表著大遼恥辱的敵營斬盡殺絕,以報六年前大破遼軍之恥。

一方面,他又想完顏烏古乃慢一點,再慢一點,因為只有一直拖下去,大宋才會增援。

而對於遼河口,還有大遼圍城的萊州來說,最近的增援就是燕雲……

到時就看狄青會不會施救,會分多少兵去施救了。

……

而耶律洪基並不擔心狄青不救。

因為這兩地不單單是名義上大宋的屬城,更重要的是,兩地起碼有二十多萬的大宋百姓,還有今冬囤積的價值近千萬貫的物資沒來得及運走。

近千萬貫!!!都是大宋急需的羊毛、皮貨,還有藥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