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應,也沒有直接拒絕。

相反,她的眼底淡淡地露出一分凝思。

這種表情,無論是赫默還是弗雷,都沒在她臉上見過。她在人前,似乎總是遊刃有餘,對於一切行動都是經過深思熟慮後,才貫徹執行。唯有今天,這一場意外,徹底將她想要掩藏的東西,揭開了一道縫。

等待,是一種折磨,特備是針對他們這樣素來以效率著稱的人,可這一刻,所有人都等得分外耐心。

赫默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她,將她所有的一絲一毫都盡收眼底。那一瞬,他的眼底波瀾壯闊,有什麼東西即將洶湧而出,可他到底忍住了。他不願意強迫她,哪怕,她分明有能力做到一切,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寧願等著她親口給出答案。

“可以。”當淡漠的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的那一瞬,整個房間的氣流都隨之一變。

埃文斯的臉像是一瞬間被點亮到極致,瞳孔中的光熠熠生輝,半個躬身,竟頭一次對元帥以外的人露出極為尊敬的一面:“非常感謝。”

滿打滿算,只不過見過兩次面,他卻能從對方的態度裡看出她的鄭重其事。她完全不準備敷衍了事,而是真心接下他的請求。這一刻,他從未這麼慶幸當初回國的決定。

“只不過,我有點話想要和元帥說……。”她的指尖還在桌面上遊弋,目光對上赫默那雙漆黑的眼,倏然一笑:“單獨。”

隨著最後兩字的落下,房間內的埃文斯與弗雷面色微微一變,露出一抹意味悠長。

弗雷反應更快,直接一把提起跪在地上的主廚,拉著有點想圍觀的埃文斯,馬上出了房間。

瞬間,整個餐廳,只剩下,她和他——兩個人。

“有話,直說。”他靜靜地凝視她,嘴邊一抹清淺的笑意,分明,對她這一刻的反常並不意外。

這世上,沒有全然的對錯與強弱。在她剛剛同意與埃文斯比試的那一瞬,他就已經心有所悟,她另有所圖。

畢竟,她本就是隻狐貍,心有七竅。

“我想讓你給我一隊人,陪我回d城。”她笑著起身,慢慢地走向他的方向。

腳步分明那麼輕,他卻已經忍不住皺眉。

“你要回去?”才來首都連一個月都不到,剛剛入學就要回去?

面對赫默的質疑和不解,她挑眉輕笑,“對,回去。但不是現在,而是下週。”

“為什麼?”以她和冷家上下冷淡的關系,他猜不透她要回去的原因。在帝都,有皇室、軍界在背後撐腰,誰都不敢得罪一分,帶著一隊軍人回去,她是準備幹嗎?耀武揚威、找回場子?他不信她會幹這麼無聊的事。

“下週我生日,”她聲音微微一頓,似乎別有深意,笑得恍若煙雨朦朧、絲絲嫋嫋:“我十七歲的生日。”

赫默一靜,似乎若有所思,目光裡染出一分笑意,那是對她“敵人”的同情:“所以呢?”

“既然可以以勢壓人,我何必和他們客氣?”求人就要有求人的姿態,隨隨便便打發一個冷亦媃來,真以為她會把氣撒在對方身上,就默許了那兩只坐山觀虎鬥的家夥渡過難關?

她既然出身冷家沒法改變,那就換個方式,徹底變一變家裡的話語權好了。

讓冷魏然同意轉讓冷家那百分之四十的股權,她還真不是為了嚇唬冷亦媃而隨便說說。既然想要利用在她在赫默這裡的關系保住冷家,自然要付出代價。

帝國上下絕無女子繼承權又如何?

歷史上沒有,她便做這第一人,直接開創一個!

她倒要看看,到時候,誰敢對她嗤之以鼻,誰又敢站出來指責那一份股權轉讓合同是場兒戲。

“你準備對你父親和哥哥下手?”赫默還是第一次遇到一個小姑娘將“以勢壓人”這四個字說的這麼理所當然的情況,更何況,她話裡話外的意思,分明還留有後招。

“‘下手’這兩個字太難聽,只是教教他們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以為一個女兒,隨隨便便許諾一點好處就好打發了?她這原身窩囊她管不著,自她接手了這具身體,就容不得別人在她面前指手畫腳。冷家的財勢不是他們最看中的嗎?不就是為了擴張冷氏集團才巴結著赫默嗎?她就是要讓他們把自己最珍視、最珍重的東西拱手相讓,讓他們感覺到血淋淋的痛,才能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知道什麼該管、什麼不該管。

“可以。”這一刻,他說了她剛剛應答埃文斯的同樣兩個字,眼底的光芒盡數斂起,像是漆黑的深夜裡,雷雨前驟然寧靜的海面,一片深沉、看不到邊。“只要,你贏了今晚的比試。”

如果說,氣血翻湧、急不可耐的是埃文斯,因為他被徹底地激發了鬥志,那麼今晚,最期待結局的,是他,赫默!

他雖然在她平安無事地將陸琛從一路截殺中帶回首都的時候就知道她身懷絕技,但今晚,他還是被她剛剛那一手給驚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