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誰知道,那年秋天,四叔忽然患上怪病,當年的冬天就沒有熬過去,直接死在了皇宮。

祖父悲痛欲絕,差點將整個皇宮的禦醫全部處死。有一段時間幾乎閉門不出,對父皇他們都極為冷淡。後來,身體衰敗,不得不確立皇儲。經重臣推舉,我父皇最終順利繼承皇位。只是,大伯和三叔認定我父皇在這其中做了手腳,在祖父死後與我父皇更是面和心不和。”所以,按動機來算,其實他的這兩位長輩都有可能。畢竟,當年,明擺著,三個人都是競爭對手。因為不忿當年被父親奪下皇位而耿耿於懷,這種事在皇室屢見不鮮。只是,究竟是誰才是這次陰謀的真正背後主使,他始終無法確定。

論才幹,三叔年富力強,屬地經濟富庶,論資歷,大伯皇室中簇擁者頗多,人脈豐富。誰才是那支黑暗中沾滿著鮮血的手?誰有是隔岸觀火、準備乘火打劫的那個?他像是站在漆黑深夜裡的海面上,面對那些層層波濤,一時間,只覺得迷惘。

冷奕瑤聽了,沒說任何判斷,反倒是對另一個問題頗感興趣:“你說你四叔當年生了怪病?當時病症是什麼?”

什麼病,竟然傾皇室之力,連一個冬天都沒有熬下去?

冷奕瑤挑了挑眉,總覺得,這期間,還藏著別的關節。

陸琛眉心一簇,覺得她這話問的,和當初那些人一樣,在懷疑他父皇在其中做了手腳,但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一開始症狀很輕微,四叔只是感到有一些無力、容易疲勞,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受了風寒,可後來情況忽然急轉直下,發過幾輪高燒之後,突然就起不了床了。全身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萎縮下去,到後來連吃飯吞嚥都做不到,只能喝糊狀的東西。最後呼吸衰竭,眼睜睜地病死在床上。”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輕到無法辨別。

冷奕瑤的眼卻是慢慢撩起一絲寒意,轉頭,輕輕一笑:“漸凍症”。

“什麼?”他沒聽清,她說的名字他聽都沒有聽過。

“你四叔當年患的是漸凍症,別名肌萎縮側索硬化,也叫運動神經元病。”這和其他絕症一樣,屬於自古至今的醫學難題,至少在她原來的那個世界裡,依舊還沒有被攻破。不過,會生這個病的原因有許多。

從內外因來講,20的可能與遺傳及基因缺陷有關。

“你們皇室有沒有其他人患過這種病?”

“沒有。”陸琛斬釘截鐵地搖頭,眼底卻存在著一抹詫異,她這話什麼意思。

“這種病可能與家族史有關。”她倒是不吝於解釋,“可能”二字說出的時候極為清晰。

陸琛臉上一僵,下意識覺得荒唐,但想想,心底又是一喜,萬一真的是與遺傳有關,是不是真的不是他父皇動的手?畢竟,他心裡亦是同樣的懷疑,懷疑是他父皇親手送走了那位四皇叔……。

。只是,他從未對任何人提過。

“你怎麼知道這個病的?”宮裡禦醫群手無策,只能眼巴巴地幹瞪眼,最後因此祖父還親手殺了一批。連專事此事的禦醫都不知道的病,她是怎麼知道的?

冷奕瑤淡淡看他一眼,輕輕眨了眨眼,卻沒有回答。

事實上,她知道的許多東西,放在這個世界上都很出奇。雖然兩個世界是平行時空,但從文明程度來看,各有優劣。就比如,在太陽能的應用上,她從來沒有見過哪個國家能比眼前的帝國使用得更精妙絕倫,但是醫學,又奇異地遜色許多。

兩個世界,天上的飛機都有,但她原本世界多數是兩只機翼的飛機,這裡卻不然,形態各異,彷彿全憑喜好。

所以有時候,她會莫名其妙地盯著一樣別人眼裡理所當然的物件,嘖嘖稱奇,感嘆這個世界的先進。有時候,又莫名地覺得一些地方,落後愚昧到近乎可憐。比如這裡的男尊女卑,奴隸叢生……。

她本就不是一個特別愛炫耀的人,自己知道的事情何須什麼東西都解釋給人聽。

何況,是這個現在正站在懸崖峭壁根源的皇子?

“知道了就是知道,哪裡來那麼多為什麼。”她漫無目標地挪開視線,讓他碰了個軟釘子。

陸琛的四皇叔如果真的是漸凍症,那的確是個好訊息,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父親的皇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可關鍵是,這病雖然的確麻煩、難解,卻也沒聽說過一個冬天都抗不下來的……。

“漸凍症的病因有很多,除了遺傳,還有一種,便是外部環境因素,比如……。重金屬鋁中毒。”她忽然一頓,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這一瞬,午後的陽光穿透雲層,落在她的肩上。

驕傲、燦然,讓人心頭一顫。

他卻只覺得心冷,無邊無際的冰涼刺骨襲上心頭。

“什麼意思?”

“重金屬鋁中毒可能造成運動神經元損害,而漸凍症的主要病因就是神經毒性物質累積,穀氨酸堆積在神經細胞之間,久而久之,造成神經細胞的損傷。”所以,雖然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是基因因素,但更不能排除那更多的“複雜”因素,比如……。人為下毒。

而在守備森嚴的皇宮,又是誰會對皇帝最寵愛的么子動這樣的手段?

這一刻,她眉目清冷,轉過頭,沒有去看陸琛倏然扭曲痛苦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