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驚不小地盯著那個女孩。

她是穆雪,我過去的同學。她見到我也顯然很吃驚,但緊接著按下心緒,跟我說來這裡的理由。

“支教活動。”穆雪說,“有加分安排,對考研有益處……我是回來拿檔案的。”

“這地方也有支教活動?”我環視四周,心中訝異。

“恩,一個小地區,沒有什麼收入。”穆雪微一頷首,“看上去不完全是農村,但也沒什麼產業……”

黃記者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他說:“這地方多著呢!”

我和穆雪都沒有回應。

這單純是不知道如何回覆。

而黃記者得不到回應,很不高興,洋洋灑灑地說:“我可不管是哪裡,都得要按規矩來!”

說完這句話,他仰頭直視前方,田野中是密密麻麻的植株——一條道路涇渭分明,一邊是稻田,一邊是光鮮亮麗的林蔭大道。

黃記者喃喃道:“這地方算不錯了!至少有學校,房租都能收一大筆錢!”

我聽後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大抵老百姓只有一個想法,讀書改變命運。

所以,再窮的地方,也會有無數的人把孩子送入學校,再窮不能窮教育,讀書改變命運的觀點深入人心。

在這樣的一個小地區便形成了個這樣以教育為中心的場所。

“可就算如此……”穆雪低聲道。

“可就算如此,還有人傷害他們!”黃記者義憤填膺,他一臉憤恨,往前方一指:“看!”

隔著矮牆的是校園的操場,牆下綠蔭成災。

一些面色焦黃的孩子站在太陽底下,老師則站在陰涼處,雙臂交叉,茫然地看著他們。

天氣乾爽得有些燥熱,四下人煙稀少,汽車喇叭和引擎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化為沉悶的鼓聲。

一股焦臭的汽車輪胎般刺鼻的味道襲來,盤旋在鼻尖,揮之不去,這像是廢棄的修理站。

“這些孩子……”穆雪遲疑著,仍然沒把話說完。

可黃記者顯然意識到她的意思,搖下頭,語氣頗有點咬牙切齒:“沒人管!多少人背井離鄉的?這地方經濟搞不起來,父母親千里迢迢,外出打工寄錢回家,貼補家用……有很多留守兒童,問題多多……”

我們聽了,齊齊長嘆。

良久,黃記者又說:“就這樣可憐的人,還有些混蛋害他們!你想想,這麼多人,這其中,但凡要是有一人站出,事情都不會這樣!”

“恐怕他們未必是壞心,只是不願意牽扯進麻煩。”我說道。

“好一個‘恐怕’!”黃記者惱火道,“都是一群苟延殘喘之徒,哪裡是好壞不分,都是自私自利,……千怕萬怕,就怕牽連上,一點點的虧,是萬萬不願意吃的!我要看他們苟且到何時!”

我良久不言,然後說道:“哪裡都是這樣的人。”

黃大剛看我一眼:“的確,哪裡都是這樣的人,也不獨是教師這一行當!”

可不是如此?

哪一行都是。

人人想獲利,人人想不惹麻煩。

人人都想在自己不受傷害的基礎下救別人,可又希望在自己危難的時候,會有人不懼危險,伸出援手。

這是多麼聰明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