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記者說得言辭鑿鑿。

幾人也沒多提,影視圈大多數人還是有良心的,但良心也只有一點。此時,大家忖度著眼睛要放亮一點,別用洋品的人了,其他的,也沒仔細想。我可能比他們想得多一點,因為我知道網路上叱吒風雲的“朱實”,就是洋品的人。

“幸虧黃記者告誡,不然用了他們的人,拍攝過程中爆出來,搞得咱們影片稽核不過,上映不了,那叫麻煩了!”老白感慨道。

大家又客客氣氣說了些場面話,酒杯轉了幾輪,酒酣耳熱地散場。

我原以為事情就此為止,怎麼樣也想不到這事會和我牽扯。

誰知道兩個月後,黃大剛又再次找到我。

“涼了!”

黃大剛找到我,就說這話。

“怎麼了?”我問。

“那個女研究生沒了,死無對證。”黃大剛說道,他擦了一把汗,“證據已經交警察那了,人死了,就不了了之。”

“不繼續查了嗎?”我有點奇怪。

“查個鬼!”黃大剛大叫一聲,“人留了一封遺書,吞藥死的,警察大概地調查了一下,房門沒破壞痕跡,也沒有他殺的跡象,這件事不了了之了……”

黃大剛怒氣衝衝抱怨一陣,也就心平氣和了。他在傳媒行當待久了,對有的看不慣的事也能很快接受。到底那個行當都有說不出的苦衷。

“洋品算是逃過一劫。”黃大剛找了把椅子坐下,“舉報得要有舉報人……這還沒立案呢,舉報人就死了,查什麼查?還不是老一套……”

“洋品就不查了?”

“不查了!”

黃大剛用力拍了下大腿。他喘了會兒氣,心裡還是不大好過,過好半晌,才猶豫地說道:“洋品這情況沒那麼簡單,但轉移資產,不是沒有證據就能輕易定性的……”

黃大剛收到過相應的資料,但斷斷續續,不能成體系,所以也只能就此作罷。至於另一方面:“不過那些學生受要挾,靠他們斂財,這還是可以查一查……”

“那就更沒結果了。”我說。

“怎麼?”

“好容易研究生畢業,誰會有心思去舉報導師?”我繞到桌子的另一頭。

桌子上是明晃晃的燈光。

黃大剛後來也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他挺無能為力的。

“拿到證件,能夠正經走上社會,誰還願意計較?”我說。

黃大剛義憤填膺,往桌面狠狠一拍:“難道就沒人管嗎?”

我聳聳肩,不答話。

這已經不是我能解決的問題了。

黃大剛雖然承認這個事實,但顯然是不能接受這點。

他已經是老油條了,但看到不公的事,也想再爭取一下。

“不行!我得要先問一遍!不得到否定答案,我就不死心!”他嘴裡不住唸叨著,拿起手機不停翻看。

他似乎是在找什麼人。

我沒說話,只是在桌子的對面坐下,也把玩手機。

良久,黃大剛說:“不知道哪裡能找到他學生的電話。”

我抬頭望了一眼他。他坐在桌子對面,頭垂得低低的,眼睛快貼到手機螢幕上了。他臉上的神情凝重而莊重。

我終於嘆口氣:“各大院校的官網論壇都可以問問,網際網路搜一搜……這可是個網際網路時代!”

黃大剛猛地一抬下巴,望著我。

網際網路時代是個大資料時代,任何人,犯的任何錯誤,說的任何話,都可能被記錄,儲存記錄,被人翻舊賬。任何細小的錯誤都可能被機械記錄了。似乎臉皮厚度和調動網民情緒的程度決定能生存環境、原諒與否。

在這裡,無意中踩到一隻狗的尾巴,有可能被網民喊打喊殺;在這裡,有時打斷無辜者的肋骨,也能被當成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