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瞄了一眼她的後腦勺,不說話。

演員不是個很好當的職業。尋常人很難對他人產生太多的同理心,只是偶爾立場轉變地同情他人,之後迅捷忘卻。

可演員是要把自己變成另一個陌生的新人物。

他們並非樂意,也不能主動選擇。

人物的設定和臺詞,是編劇決定的。

如果是個傻白甜的女主,又或者是一帆風順的傻小子,那快樂自然不必多說。

但一部劇中,幸運的角色就那麼一兩個,大多數則靠其他演員填充。

這些人要接受負面的情緒和技巧,黴運、捧哏,插科打諢……還有求不得,恨離別。若是社會現實題材的,那就更麻煩了,藝術創造者無法離開現實去談論創造,他們得要貼近起早摸黑、勉強餬口的小販,模仿他們的恐懼和惶惑,艱辛和酸楚;還有直面死亡的絕症患者,對家人的愧疚與不自在、精神虛弱與疲憊、治療的痛苦、艱辛、金錢的拮据、別人的疏遠……

觀眾看完一部戲,心驚膽跳了幾十分鐘,出影院後流著淚,同情地點評幾句,按下轉發和推薦,多了些劫後餘生的輕鬆。

演員卻不能迴避。他們需要在長達幾個月甚至大半年中沉浸在這種情緒中,把自己徹徹底底變成另一個人——這是演員必須恪守的職責。也只有這樣,電影才能拍得好看!

我掃了一眼李洛。

她繼續無精打采的。

行吧……

我嘆息地放好劇本:“我幫你再對一遍臺詞。”

如果說演員生活在痛苦之中,那麼導演必然要成為他們的支撐者,而不是反對者。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說一大堆挑毛病的話,固然能表現得很有水平,但拍電影,本身就是人文科學的創造活動,多表現點人文關懷,那也很有必要。

李洛聽到這話,瞬間站起來,扭著身子望著我。她的眼睛都亮了!

“真的?”她用歡快地語氣問。

“真的。”

“不騙我?”

“不是,我騙你幹什麼……”

我的內心已經在嘆氣了,深切懷疑主動攬這籃子事,是不是自找沒趣了。

李洛嘰嘰喳喳地說了半天。

好容易等我們對了幾遍臺詞,改掉一些大毛病後,李洛忽然問我:“女孩喜歡男孩,那男孩呢?”

“……”

“雖然故事梗概上寫男孩喜歡女孩,可是總覺得他沒有反應呢!”

“……這個嘛!”我勉強撐起精神,用手指摸了下眉毛,“既然劉導說喜歡,那就是喜歡,毋庸置疑……沒有表示,也很正常,沒結果嘛!”

“……”

“不是所有的愛戀都有結果,多麼理所當然的事!”我解釋道,“有的喜歡是偷偷的喜歡,有的喜歡是炙熱的喜歡……”

李洛一邊聽,一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可她仍像不滿意般,問我道:“那你說,他為什麼不表示呢?”

“這誰知道?”

“別這麼說嘛!從你那男性的思維上看,最有可能的理由是什麼?為什麼一個男孩喜歡一個女孩,會表現得毫不在意呢?……是不是想裝帥,故意吸引女生注意啊?”

“未必!很可能是不想連累喜歡的女孩一起受苦呢!”我不情不願道。

“啊?這樣的嗎?!”

“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