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中悟笑了下,他沒辯解,怡然自得地繞到屋子深處。他點上一支菸,叼在嘴上。屋裡都是香菸和粉塵的氣息。

我望了過去,見他來到雕窗後頭,靠著二聯櫃彎下腰。二聯櫃上擺著玻璃菸灰缸裡塞滿了菸頭。

劉導是個大導演,雖然比不上李為迎那般有名望,但能在他手下演部戲,那也絕對是不少青年演員的首要之選和機遇之作。

此時,他彎著腰,拉開帶著銅環的老式抽屜,蹲在地板上翻找著什麼。地板承受不住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老白望了望立櫃面前一人高的鏡子,便一屁股坐在床板上,床板又是“呀——”的一聲響,分外驚悚。

空氣一下子凝固住了。

眾人只能眼巴巴地觀望劉中悟的動作,努力忽視懶散地睡在牆角蜘蛛網上的可怖蜘蛛、散發著腐臭氣息的櫃鬥裡的書本、深嵌在木桌表層的油汙、還有因不平穩,胡亂在腳下塞了塊刨木的椅子。這都讓我覺得很新奇——雖然它們再尋常不過了,可一眼望過去,骨子裡還是充斥著一股新奇!

就像唐僧掃寶塔,明明是抱著虔誠的心來的,怎麼總感覺有恐怖的妖怪呢!

劉中悟緩慢地直起腰,扶著腰坐在床邊上,然後將找到的東西遞給我。

那是一堆紙質檔案。

劉中悟用食指和中指夾著煙,把煙取下,咳嗽一聲。他繞到床邊,靠著床頭坐著,捲起上頭的被子,拿它裹著腳。待緩緩把這支菸抽完後,一扭頭,把菸蒂在二聯櫃上的菸灰缸中摁滅。他重新從桌子上的煙盒裡摸出一支菸,也不抽,就夾在手指間,滄桑又溫和地看著我。

“看看!”他說。

這時候我卻凝神不動了。我連翻都沒翻,眼睛也沒往下瞄一眼:“劉導,可能有點誤會,我還沒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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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中悟塞給我的是一摞用夾子固定住a4列印紙,捏在手裡,有一些厚度。這和常態不相同。劇組裡的劇本,通常是分一二三幾冊,列印好的,薄薄的七八本。方便有些配角只演幾個片段,不用一次性影印那麼多本劇本,節約成本。

可是和劇組打過那麼長時間交道,難道我還不知道大概一部電影的劇本握在手裡,應該是什麼樣的重量嗎?

我沒有看手裡的檔案,凝神細望劉導。

劉中悟面露驚詫,他疑惑地望向老白,老白連忙起身恭敬道:“還沒談好……”他繼而又對我笑道:“沒事,你先看看!”

我只是不動。

“你先看吧!”老白急了,“等會來演員試戲,還求你給拍個樣片呢!你不知道劇本,拍什麼?”

“不是說只幹半小時的嗎?”

“是啊,半小時!這不還沒開始嗎?”老白又說。

“我以為剛剛那……”

“剛剛那算什麼?你讀書前不預習的啊?你幹活前不做準備工作啊?”老白仰著脖子朗聲說,“咱們這是做買賣,願打願挨,你這樣,好像我是多壞的一個壞人?”

我有些猶猶豫豫的,低頭望著劇本的封面。劇本是劇組的重中之重,沒簽保密協議前,那是禁忌,一般人看不到的。

劉中悟就這樣毫無芥蒂地把劇本給我。

這背後是一份信任,也是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