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幸是個老人了。

老人除了羨慕年輕人外,還有個特點,喜歡搞混事情性質。有時候一點小事,非得要扯到家國仇恨上。

現在家國仇恨一起湧上頭的鄧導非常不爽,他忽然問我道:“你這車什麼時候買的?”

“……”

“多少錢?”

“……”

“哪個國家的?”

“……”

“你怎麼不說話啊?”

“我、我不知道。”

“你自己的車還不知道?”鄧導奇怪了。

他把目光從前方車道處收回,道路在路燈的照耀下發出一種奇怪的色彩,算得上詭譎怪誕,當然,如果有人非要可以說清幽可愛,那我也沒辦法。畢竟,有的東西因人心境而大不同吧?

“哦,公司的車。”我思忖著,回覆道。

看樣貌上我怎麼樣也不像是夠上買車年齡的人啊,他怎麼就好好問我車況。

“那你為什麼不問問?!”鄧幸氣洶洶地說,全然不顧我的設身處地。

我沉思片刻,覺得還是不能和鄧導爭吵。

老傢伙心臟不好,這也不算是什麼隱秘訊息了,治療的藥物隨身帶著,以備不需,他這要是和我爭吵後立時報銷了,我是不是可以傾家蕩產了?由此一想,決定還是不掉入陷阱中,這年頭騙錢方式太多了,殺熟騙婚已是常態,祖宗更可以不要,孰不見得那麼多人追著二馬喊爸爸。

“我對車不感興趣。”我沉著應對。

“哦。”

鄧導強壓下怨氣,雙手交疊,不做聲了。

這事本來到此為止,就小胖那個不長眼的,好奇地多嘴問了一句。“你們來喝酒,為什麼不帶車啊?”小胖直直望著路面,“帶個車,多方便!”

鄧導一聽,那個氣啊!

他含糊地應了一句:“我不是跟他們一起來的!”

“哦。”

小胖回覆得也很隨意,甚至有抄襲嫌疑,他說這話時手扶方向盤,直望著道路。前方黝黑的道路旁田野凌亂,花香撲鼻,粉白的路燈打在野草叢中,偶爾有幾聲貓叫。

他沒有繼續問下去,不咄咄逼人本來是好事,可加上前面那麼一說,反而讓鄧導感覺落了下風。鄧幸咂了一下舌,一種苦味在舌根炸開。他又眨巴下眼,這才緩緩說道:“李為迎是蹭別人的車來的,現在人回去了,把他留在這裡!”

“哦哦,誰的車啊?”小胖隨口問。

“一個演員。”

“是嗎?誰呀?我認不認識啊?”

“賈千瑤!”鄧幸不耐煩地回應。

小胖手一滑,一個打彎,車子直接衝出公路,越過田埂,幾下顛簸,衝到旁邊田地裡去了。就在那一剎那,我心臟差點沒躍出喉嚨,想著這下完蛋了,人要就此要向另一個世界報道了。

車停穩的那一刻,天翻地覆,我頭暈目眩。好容易心臟重新落穩,但疼痛欲裂,幾乎要炸了。我感到整條左手臂自心臟往手指隱隱發麻,冰冷僵硬。好容易鬆口氣,接著一口氣提起來,我想起鄧導的心臟,不過他的心臟好像忘了他。

“嚇死我了!怎麼開車的?”鄧導也目瞪口呆。

他朝後望了一下,接著又慌張道:“彆著火了,爆炸啊!”

小胖噗嗤噗嗤喘氣,按了幾下按鈕,把車門鎖給開了,向外探望一下:“沒著火!”

“不管有沒有火,先出來,車裡待著不安全!”鄧導也慌忙鬆開安全帶,他開了副駕駛的門,鑽出去。我們倆也一起把李為迎給搬出去了,著名大導演李為迎現在昏睡不醒,鬧這麼大的事,也不見甦醒的跡象,不知道是因為酒後睡得太沉,還是剛剛一個甩動,撞腦袋上了,所以才不見醒來。

我和鄧導一頭一腳把他往公路旁邊抬,這黑燈瞎火的,深一腳淺一腳,腳下有拳頭大的土疙瘩,踩上去很滑,很不好走路。出車門後,一時間蛙聲和蟬鳴按了喇叭般放大了。

“小心有蛇!”鄧幸冷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