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

江採舟看到我們,面露詫異。老王當頭就給腦袋一巴掌,恨不得把自己拍死。雖說江採舟是咱倆的學弟,但好歹差個年級,不怎麼說話。兼之這傢伙的人品個性,還有之前拍電影中江老爺子瞞著杜亞的事……

總之我們心中只冒出一句話,那就是死也不見!

未曾料到,江採舟無半點不適,興高采烈道:“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們!”他衝上來,親親暱暱一把挽住我們的胳膊,就往山上走:“我是來送書的!來,我要見見支教的教室……”

不過就是兩間倒不掉的瓦房和野草叢生的土地罷了。

村支書接近四旬,踏著一雙破棉鞋,披著件馬褂,黑黝黝的手臂和腿就像竹竿般,他的手指縫和指甲裡都是泥。一雙黝黑大眼睛,頭髮有些斑白,牙齒也落了一顆。但看到我們,就笑,靦腆地搓搓手。既有著山村的樸實和溫和,又帶著點位居高位的一點點驕傲,複雜的氣質糅合在他身上,十分有趣。

他聽說有支教的來送書,馬不停蹄地過來了,雖然之前我們找不到他人。當他看到只送來教輔書,難免有點失望,可過不了多久又露出和煦的神情。他把一隻籮筐擱在樂老師住處牆壁的外頭,就看到一隻土黃狗豎著尾巴衝我們直叫。

“噓噓!”

村支書出聲去攆那條狗,土黃狗紋絲不動,用黑黝黝的眼珠子望著我們,它通體土黃,唯有後背和尾巴是黑的,耳根後頭也有一揪黑毛。

村支書見攆不動它,輕輕給它一腳。

“我先進行個自我介紹,我姓傅,傅長生。”村支書邊收回腳,搓著手,邊說道,那泥就從他的手指縫中一點點掉出來,落在黃土地上。他的臉上又顯出原先的靦腆神情,對江採舟千萬地道謝,也不因他年齡小就欺負他。

他把江採舟誇了又誇,連帶我和老王都感謝上了,讓王明後很不好意思。我倆來這,只是為找鄧導辦事,不像江採舟是為了支教事業。最初可能很有點兒輕視他不起,現在卻全無半點心思了,就捐書這一樣,他比咱倆強太多。

“哦,你們是同學?”鄧導問。

“同個學校的,學長學弟的關係。”江採舟親親暱暱挽起王明後的手。自打上山後,我們就順勢鬆開這小子,不料他現在又這樣恬不知恥地來了這一出,把老王嚇了一跳。

鄧導聞言,點點頭。他不知道小江和江老爺子的關係,小江也不說出來。他以為一個學校的,就足夠培養起上山下鄉的感情,便扭轉頭,打起精神和村支書交流。提起老李把車開走的事,村支書忙支吾著,神色不好意思地順著鄧導的話講了幾句。

“可能真有點事……”

“他就是誑我!”

“這怎麼會?鄧哥,這沒真憑實據的事咱們可不能說呀……”

“我有事,真有事!”鄧導急了,“我也是正兒八經有工作的人,事先都跟人約好了,現在忽然一走,這工作都耽擱了……”

“請個假唄!您是大導演,人家不都看您眼色?”

這兩人你來我往,語言針鋒相對。鄧導氣惱之極,一張白花花的方臉漲出粉色,兩眼冒出火光,眼見就要發作。江採舟察言觀色,出言道:“鄧導要是急著回去,就跟我一起走吧!”

一言既出,雙方臉色都大為迥異。

鄧幸喜上眉梢,慌忙往門外探頭;傅長生有意無意地阻攔,口中卻說:“……這麼多人,車坐得下嗎?”

鄧導不管他,快步往山下走,傅長生緊一步慢一步勸鄧幸再留下,話裡話外是山裡頭人熱情。鄧導不說話,臉色陰沉,最後被他聒噪煩了,才丟擲一句:“你叫他們少賭就完了!”

傅長生聽言就像得到知己,嘴裡直說:“早就想這樣了!賭博有什麼好?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唉,不過我們這裡賭性不是很大,也就過年時玩上兩把,山裡娛樂少,純當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