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滿洲國?咳咳……”蘇滄海的身體每況愈下,自從上次受了傷之後,一直有咳嗽的毛病,怎麼治都不見好。

陳瑾丞點了點頭:“日本人可真會想,找了一個滿洲後裔。”

“沒關系,南京政府不去管,我們也管不了。”蘇滄海擺了擺手,“丞兒啊,我老咯。”

蘇滄海看著窗外發綠的新葉,他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麼樣,只有他自己知道。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精神抖擻,但是……他看了看放在座椅上卻不住顫抖的右手。他拿不起槍了,一個軍人拿不起槍,和廢人有什麼區別?

“新葉子長出來了,舊葉子去哪兒了?”蘇滄海似在說給陳瑾丞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陳瑾丞沒有打擾他,鞠了個躬,推開門出去了。

蘇珞一直在門外等著,周悅珞難得的沒有吵鬧,居然在門口和媽媽一起靜靜等著。

陳瑾丞擺了個微笑,蹲下牽著周悅珞的小手:“悅悅,我們下次再去看外公好不好?”

“好。”周悅珞的聲音奶聲奶氣,還帶著尾音。

陳瑾丞用另一隻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那悅悅先自己去玩,叔叔要跟媽媽談一點事情,可以嗎?”

周悅珞看了看蘇珞,不捨地朝樓梯口走去。

蘇珞看著自己女兒下了樓,陳瑾丞臉上的笑容也收了。

她問:“我父親……是不是快不行了。”

“老人家精神著呢,別咒他。”陳瑾丞白了蘇珞一眼,“我想回一趟陳家。”

“你回陳家還要來問我意見?”蘇珞不信,“難道不是直接走了?”

“我不知道……該不該回。”陳瑾丞猶豫地說。

“有什麼該不該的,你始終是陳叔叔的兒子。”蘇珞算了算時間,“十九年了,就算是看看瑾瑜,也是好的。”

陳瑾丞點點頭,聽到偽滿洲國建立的訊息,他隱隱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想回一次家,畢竟以後能不能回,或者說,有沒有那個家,都是個未知數了。

“關老師,為什麼陳軍座不來聽你講課了啊?”陳瑾丞已經三天沒有來了,聽課的學生都來問他。

“你們是來聽我講課的,還是來看陳軍座的?”關之洲板著臉。

這些學生都沒比他小幾歲,平日裡叫他一聲老師,私下卻把他當做哥哥,有什麼說什麼。

女學生吐了吐舌頭:“當然是聽你講課。”

關之洲朝著門口看了一眼,沒有人靠在那裡遮一遮陽光,他覺得教室裡都亮堂了不少。

他翻開書,清了清嗓子:“我們今天學的文章,叫《最後一課》,最後一課的作者,阿爾豐斯·都德,法國人,普法戰爭之後法國戰敗,大家都知道戰敗之後要割地賠款,割讓出去的領土不被允許再說他們的母語法語,而要改說德語——於是他們的法語老師,在普魯士士兵的操練聲中,為他的學生講了最後一節法語課。”

這篇文章在書本上找不到,全是靠關之洲自己講。

於是學生們認真地聽著——實際上不管關之洲講什麼,他們都聽的很認真。

關之洲宛如講故事般,重現了當時最後一課的場景。

學生們聽完之後如韓麥爾老師一樣,滿腔熱血:“中華萬歲!”

他看了一眼外面:“喊這麼大聲,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們在幹什麼。”

今天的早報內容便是溥儀在長春當了偽滿洲國的皇帝。

關之洲不知道自己的學生有沒有看報紙的習慣,至少他是有的。

教會學校每天早晨都會買當天的報紙供學生老師觀看。

關之洲在黑板上寫了三個字,“中華”“人”。

“人,一撇一捺,是頂天立地,是不屈,是脊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