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人去接遠在桐城的陸衡,陸至言仍舊留在長安。他原先是以新科狀元的身份任翰林院修撰,而今要回翰林院做事,少不得要做些準備,並非是清清閑閑。

這些事情都是謝清豫從謝澤口得知的,也聽說皇帝陛下召見過陸至言,至於他們談了什麼,自不足為外人道。秋後又過去差不多一個月,謝清豫聽聞陸衡和陸雲繡都被接回長安了,而陸至言亦正式回到翰林院。 數月未見陸至言,但有關他的訊息時時能夠傳入謝清豫耳。知道他好,心也變得安定下來,便不會覺得難受。直到感覺他的生活恢複安穩,她才生出一些蠢蠢欲動的心思。

從陸府去到翰林院需要經過一條商鋪林立的長街,其有一座茶樓,茶樓對面一間點心鋪子,是謝清豫頗為偏愛的。找不到好藉口光明正大去見陸至言,她只得藉口買點心,悄悄摸摸算好時間到茶樓守株待兔。

其實想一想不難知道,哪怕陸至言要從這裡經過,卻必然是乘馬車或者坐軟轎,她守在這裡便妄想見他一面,實在笨蛋。謝清豫明知如此,依然這樣做,無非走投無路罷了。

酉時兩刻,從府裡出來的謝清豫坐在茶樓二樓臨街的位置,百無聊賴看著街道來來去去的行人、馬車、轎子。放衙時間將近,她打發春絮到對面的點心鋪子買些芸豆卷、栗子糕回來。

謝清豫眼瞧著春絮買完糕點,穿過街道折回茶樓,同一刻,一輛馬車停在點心鋪子附近。本是無心一瞥,偏偏注意到陸府的標識,她瞬間直起身子、打起精神,呼吸都屏住。

停住的馬車上面很快下來一個人,身量修長,穿得一身墨灰長袍,腳下踏著一雙墨色雲履,梳得一絲不茍的發髻用一根玉簪子固定。只一眼,足以令人領略何謂翩翩公子,瀟灑倜儻。

謝清豫眼也不眨的把人望住,彷彿眨一眨眼,那個人會消失一般。不期然的,陸至言忽然抬起頭,看向她在的方向。那一瞬兩個人的目光似乎在半空交彙,然而他迅速收回了視線,她懷疑剎那的對視是自己想多了。

其後,陸至言走進點心鋪子,在他身後,一名隨從很快也跟進去。謝清豫貪婪的眼巴巴看著他的背影,暗道難道他也喜歡這家點心鋪子?她禁不住在記憶裡搜尋起來,可是沒有他喜好什麼糕點的印象。

不消片刻,陸至言與隨從先後從鋪子走出來,這時的他已經拎著兩包糕點,奇怪的是那名隨從裡也拎著兩包。謝清豫一味顧著去看陸至言,未及多想先見他也穿過街道,走向了茶樓。

這在她看來無疑是一個更為奇怪的舉動,難道說陸至言今日正好在這茶樓約了人見面?謝清豫不知該不該認為自己運氣很好,畢竟,她本來沒抱什麼希望卻真的見到了人。

陸至言在這茶樓裡約了人也該是在雅間,自己這會兒出去,是不是還能和他偶遇一下?在心底琢磨著,謝清豫覺得不妨就這麼回府,正準備起身,雅間外響起小二的聲音:“這位小姐,有位姓陸的公子說要見您。”

姓陸的公子?謝清豫一怔,怎麼都沒有想到,陸至言是來茶樓找她來的。所以剛剛那一眼,事實上,他是真的看見她了?怎麼做到的……她想不太明白。

春絮不知自己前腳踏進茶樓,後腳陸至言便出現了。是以這會兒只看謝清豫的眼色行事,她過去將門開啟了。看清楚門外站著的人,春絮一愣之下忙一福身,慌慌喊道:“陸公子。”

小二見他們認得,識走開。

陸至言輕點一下頭,一雙眼睛望向房間裡已然站起身的謝清豫。他沒有進去,只是站在門口,同她說:“多謝往日郡主照顧,他日定同家父、家姐過府道謝。”

人真的到面前、離得這麼近,反而不好意思仔細看。只是這樣一番的話未免太過冠冕堂皇、假正經,但謝清豫有種他是特地過來找她的感覺,怕自己會臉紅,她微微低頭道:“不礙事的。”

陸至言把裡的東西交到春絮裡,又說:“改日見。”

謝清豫想也不想點頭:“好。”

慢一拍反應過來這其好似暗含另外一層意思,謝清豫仍悄悄紅了臉。幸得陸至言說過這麼幾句話便離開了,沒有看到她這幅不爭氣的樣子。

謝清豫抬眼看見春絮裡面的東西,抿一抿唇,扭頭坐回茶桌旁。她趴在窗戶旁看陸至言從茶樓走出來,瘦削的身影穿過街道,重新坐進陸家的馬車裡面。

直到連馬車也再看不見,謝清豫抬捂一捂臉,站起身說:“回去吧。”走出雅間的一刻,她把春絮裡的吃食拿過來,略想一想,又低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