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豫不由得挑眉,繼而有些眼巴巴的望向謝澤追問:“怎麼一個有約法?”謝澤不遮遮掩掩,爽快幫她解惑:“陸公子說,上元節一塊兒去看花燈。”

謝清豫瞬間眼睛一亮:“哥哥,我也要去!”

這樣的話,分明是透過謝澤的口,說給她聽的。放在以前,謝清豫多半覺得自己未免自作多情,但如今是不會了。何況以陸至言的性子,主動邀請別人多新鮮。

謝澤見自己妹妹嘴邊浮現幾分笑意,偏故意嘆氣:“你嫂子如今這般身子,到底是沒辦法去湊那樣的熱鬧,可我又不能安心將她一個人留在府……”

畢竟親生的哥哥,打小相處的人,謝清豫再熟悉也不過。他能答應陸至言,難不成還能到那天說去不得了?必是……她輕咬了下唇,眼瞅著特意賣關子的謝澤,眼巴巴等待他把話說下去。

謝澤頓一頓,笑了一聲,方才開口道:“如此這般,我想,屆時唯有勞煩妹妹代我前去。待妹妹見到陸公子替我好好解釋清楚,想必陸公子也會諒解。”

這是在商量事情嗎?分明是在調侃她!謝清豫一面因上元節能和陸至言同遊長安而高興,一面因謝澤的戲謔而窘迫,半晌語氣幽幽說道:“哥哥,你也變了。”

除夕夜裡本是想守夜,可熬到半夜沒熬住,謝清豫終究睡著過去。第二天是正月初一,她又早早起身,與睿王妃、世子妃一道入宮面見皇後娘娘。

此後一連數日,謝清豫或者是陪同自己爹孃走親訪友去拜年,或者是在府幫杜氏招待前來祝賀新年的女客,分外忙碌與充實。每天忙著這些事,顧不上別的。

如是到得正月初十附近,謝清豫才算變得略微清閑下來一些。正月十二,她又陪自己娘親杜氏出門,卻不是去拜年,而是到城郊的皇恩寺燒香拜佛。

每年正月,杜氏都有這個習慣,謝清豫每每陪她,亦習以為常。雖則如此,但是在遇到陸至言之前,她不曾信過這些、不曾求過姻緣,在遇到陸至言之後,便更沒有這般想法。

聽聞皇恩寺數百年來始終香火鼎盛,勿論新年的喜慶日子。杜氏要與寺裡的高僧討教禪道,謝清豫陪杜氏到禪房去,因是有丫鬟婆子陪同,沒有什麼不放心,之後她自己和春絮、夏果四處隨便轉一轉,周辛也跟在她們身後。

寺廟檀香的氣息異常厚重,尤其是大雄寶殿內外。不信神佛的謝清豫以一種旁觀者的姿態,看著殿內眾多善男信女對一尊尊塑金佛像頂禮膜拜。

眾生虔誠,謝清豫卻不好奇他們為何如此,而更多的感到自己的散漫與不誠心。於此情此景之下,恍然生出一種褻瀆了旁人信仰之感。於是,她沒有在廟過多停留,很快往外面走去。

寺廟內人來人往,寺廟外亦是人頭攢動、人聲鼎沸。兩排高大的菩提樹,在冬日裡依然翠綠茂盛一如往昔。樹下有不少小攤,是攤販趁著正月裡香客眾多,特地到這兒來做些生意,便是算命先生的桌案前也比平素熱鬧不少。

謝清豫閑來無事,隨意走動瞧一瞧小攤小販們叫賣的玩意。她是漫不經心,百無聊賴,是以人群之出現了幾名外族男子時,幾乎一下子,她便已然發覺到了。

年節之前,聽底下的人說起過近來長安城常見到外族男子走動,謝清豫之前也偶然間過一兩回南詔來的人,那時便留下高大壯實的印象。今天再見到,她仍有同感。

只是他們到寺廟來做什麼,也不見有本朝官員陪同……一瞬以為今天可以見到陸至言,謝清豫不無高興,卻很快發現自己想得太多,轉而心幾分奇怪,不由多看這些人幾眼。

好巧不巧的,同一刻,她撞見隱在人群的一名小偷,上動作極為迅速且幹淨摸走其一名外族人的錢袋。被偷錢袋的人毫無所覺,稀鬆平常往廟裡面走去。

若是不曾見、不知情,謝清豫自然不會管,可是這會兒瞧見了,她沒辦法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何況叫南詔覺得大晉如何惡劣也不是好事,萬一屆時故意拿這件事發作,不知要惹出多少的麻煩。

那小偷混在人群裡想要悄悄逃走,趕在他跑掉之前,謝清豫示意周辛去追人。周辛即刻追了上去,仗著動作迅速、身好,輕易將那小偷制服,把錢袋奪回來,又在謝清豫的授意之下,尋到那名外族人還了回去。

謝清豫在遠處看著,那個人直到周辛找過去,才發覺自己的錢袋不見了,一時和周辛說著什麼,大約是道謝。不多會兒,周辛往回走,那個人卻沒有看周辛,而朝她的方向看過來。

彷彿穿越一重一重的人流,他的目光準確無誤落到她的身上,這種感覺讓謝清豫莫名的不舒服。卻因為對方看過來,她看清楚這張臉,風目劍眉、神儀明秀,且氣質威嚴,隱隱的壓迫感,不似尋常人。

謝清豫感覺他遙遙沖自己笑了一下,禁不住皺眉,垂下眼去不再看。半晌,周辛折了回來,而那幾名外族人也已消失在人群之,不見蹤影。

“可有什麼特別的發現?”避開人群後,謝清豫問周辛。

周辛點一點頭道:“觀其樣貌氣度,應是身份尊貴,其他人待他態度也恭敬。”

“起初我走過去時,他周圍那些人警惕的看向我,這般反應,顯然是因為習慣於保護那個人了。”周辛細細的分析,“回來的時候,也能清楚感覺到背後有幾道目光一直盯著我看。”

如若此人身份不俗……謝清豫蹙眉思索,南詔此番來了上百人,其有人故意隱藏身份,大晉官員未有所發覺不是不可能。他能這麼自如行事,必然是因在南詔的地位比派來的使者更高,如此推測,對方的身份多少能猜到一些。

在皇恩寺發生的這件事,謝清豫沒有和杜氏提。回到府,問得睿王在書房,她過去一趟,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自己的爹爹,又特地喊周辛過去讓睿王問話。

把這件事知會過自己爹爹以後,曉得他會酌情處理,謝清豫沒有多嘴,也不操這份她操不上的心。她姑且拋開這些,開始為上元與陸至言共賞花燈、同遊長安一門心思的做起了準備。

謝清豫從前在書上看到一句女為悅己者容,她對這句話的理解是,女子願意在使自己感到高興的人面前,盡力展示自己更好的一面。誰不希望心儀之人,也對自己有好印象、對自己有好感呢?甚至男子也未嘗不是如此。

上元節這天,陪家人用過晚膳、吃過元宵,背負替自己哥哥向陸至言解釋不能赴約緣由這一使命的謝清豫,兀自乘馬車出門了,去赴這個一面之約。

為此,她讓春絮和夏果提前幫她準備好了兩幅面具。謝清豫想著,到時候兩個人戴上面具,走在人群裡更不叫人覺察身份,免去許多瑣事。

長安城商鋪林立的街道,浸染在上元節的喜慶與祥和,隨處可見一盞一盞漂亮精緻的花燈高懸,明亮的燈火照得黑夜如晝。百姓們紛紛走上街頭,成為製造這份節日熱鬧氣氛的一員。

馬車停在街口,謝清豫從馬車上下來,心情愉快、沒有停留穿過擁擠人潮,尋到她和陸至言遇見過的那處茶樓。方才上得二樓,她一眼看到陸至言,當即微笑朝他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