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香館二樓的雅間內, 蘇妁象徵性的點了幾道菜, 然後在矮桌前坐下。

一柱香過去了, 蘇嬋沒有來。而眼前的菜蘇妁也一筷子未動, 只飲了半杯茶,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回想二伯與二孃說的那些話。

蘇嬋這性子素來是對得勢之人阿諛逢迎, 對失勢之人鄙夷不屑, 所以當初不來吃餞別飯蘇妁倒也不覺得奇怪。但是她竟連親生爹孃也拒之門外,這確實令蘇妁費解。

正在此時,門輕輕開了。那動作小心謹慎的令蘇妁覺得詭異, 像是不想被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行蹤一般。

進屋後,來人將門以同樣輕的動作關好,這才將頭上戴的冪籬摘下。看著這張臉, 蘇妁不由得娥眉蹙起。

這不是蘇嬋……

那姑娘朝蘇妁屈了屈膝, 很是恭敬,“蘇姑娘, 奴婢是您妹妹在杜府的貼身丫鬟小婉。”

蘇嬋的貼身丫鬟?蘇妁這才想起, 難怪這丫鬟從進門她便覺得眼熟, 正是蘇嬋回門宴那次帶在身邊的。

“蘇嬋呢?既然她寫信邀我, 為何自己不來?”

小婉臉色糾結了下, 既而回道:“蘇姑娘, 其實那封信……是奴婢冒少夫人之名寫給您的。”

一直凝聚在蘇妁眉心的那抹迷惑愈發深重,“你?”

小婉臉色既慚仄又緊張,額頭始終緊蹙不展, 她點了點頭, “撲通”一聲雙膝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是有意戲弄蘇姑娘,只是奴婢……奴婢實在是求助無門……又不敢隨意聲張。”

臉上怔了怔,蘇妁才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先起來吧,坐下慢慢說。”小婉的表現讓蘇妁明白,蘇嬋定是在杜家出了什麼事。

小婉卻跪在地上不肯起,更覺得沒資格與蘇妁平起平坐。蘇妁便提點道:“你若一直跪在這,過會兒被進來送水或是上菜的小二撞見……”

聞言,小婉立時起身,她可不敢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遲疑了一下,便聽了蘇妁的話坐在了蘇妁的對面兒。

“說吧。”

小婉懇切的點點頭,開始將事情的經過仔細道來:“蘇姑娘,當初我們少夫人嫁進杜家來,其實大婚當晚便得知了我們少爺的一個通房懷了孩子。”

單是聽到這個開頭,蘇妁就覺心口一緊。大婚當日便讓妻子蒙受這種羞辱,杜晗祿也是夠狠的!只是蘇妁並沒有打斷小婉表述任何看法,只執起提樑壺來往杯中添了些熱水,將那僅餘半杯的涼茶斟滿。

小婉則繼續心平氣和的娓娓道來:“之後我們少奶奶心裡憋屈,便時常苛待那個叫靈兒的通房,但也僅是出口氣罷了,並未真的想要加害於她。可是靈兒卻藉著母憑子貴身份尊顯之機,將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在了我們少奶奶身上!”

“明明是靈兒自己腸胃不好,加之又貪食宮裡賜下來的涼糕,才會腹瀉不止。可她卻對少爺告狀說是我們少奶奶給她下了洩藥,意圖害死她與腹中胎兒!少爺總是聽信這類的一面之詞,從來不分青紅皂白就動手打我們少奶奶……”

蘇妁放下手中的茶碗兒,抬眸看小婉:“所以回門宴那日,我看到的蘇嬋身上的傷,都是杜晗祿毒打的?”

小婉用力點了幾下頭,憤而又道:“後來少爺為了哄靈兒,便允諾若她生下的是個女娃,就將她抬為妾。若她生下的是個男娃,就娶她為平妻!”

聽聞這話,蘇妁臉色倒也平靜,此舉於情於理也算說得通。許多大戶人家的通房丫鬟皆是靠著母憑子貴上位的,既然那個靈兒有子已成事實,杜家給她個名份倒也合乎情理,不然等孩子大了,親孃是個這麼卑賤的身份,要孩子如何見人?

只是這種思量是出於杜家的角度,而對剛剛嫁過去的蘇嬋來講,就有些過於殘忍了。

“之後呢?”蘇妁平靜的問道。

小婉眼神閃爍了下,似有些不敢言,但頓了一會兒,想著既然來了便得如實說,不然還有誰能幫她呢?小婉將頭埋下了一些,不敢面對蘇妁的眼神,只如實描述道:“之後就是我們少夫人哄蘇姑娘去杜家小住,以圖躲避少爺的毒打。”

呵呵,果然只是個利用。蘇妁嘴角不由得淡出抹冷笑,一邊是有些心疼蘇嬋在杜家的這些遭遇,一邊又情不自禁的氣她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