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自專供車轎透過的偏門駛入蘇府後, 蘇明堂自車上下來, 竟見大哥蘇明山, 二哥蘇明遠, 都站在院子, 好似特意等他。

昨晚他便囑咐好桐氏, 今日一早就將大哥二哥兩家勸回郎溪。顯然這是沒勸成。

“三弟, 你來。”大哥蘇明山面色沉重的說著,往大堂走去,蘇明堂與蘇明遠皆緊隨其後。

落座後, 蘇明山也沒繞彎子,徑直言道:“三弟,今早弟妹已將你的意思給我和二弟轉述了。我與你二哥也意見基本一致, 我們回郎溪, 但不是此刻。”

蘇明堂嘆了聲,“大哥, 你這又何必?”

“三弟, 首輔大人給妁兒下了聘, 你不樂見這門親, 我們能理解。但一家人有難關總應該一起過, 我與你二哥縱是幫不上什麼忙, 也想見此事安然解決後再行離開。”大哥蘇明山說道。

二哥蘇明遠也連忙附和:“大哥說的是啊!這古語說的好,三個臭皮匠還抵一個諸葛亮!我與大哥就算是不通朝事,但至少能幫你理理說辭, 看這理由怎麼編比較不容易激怒首輔大人。”

……

一來而去, 見兩位哥哥如此篤定,蘇明堂便也放棄了繼續勸他們回郎溪的念頭。只是感慨道:“想不到二位嫂嫂如此仁義,竟也願留在這裡共赴難關。”

蘇明山與蘇明遠笑笑,只是各自心中所想卻差之千里。

長房一家,從蘇明山到夫人楊氏,再到兒子蘇博清,自然是真心擔憂。生怕不貼身勸著,蘇明堂這性子再搞出個什麼寧為玉碎的執拗舉動。

可二房一家就不同了。蘇明遠嘴上雖說著留下來幫蘇明堂想法子退婚,但心中卻是想著這婚是退不了的。首輔大人下聘跟皇上下聘道理是一個樣兒的,從來沒有容人選擇的餘地,反抗便是死罪一條。

故而柳氏讓他留下尋機會說服蘇明堂,點頭認了這門親。如此非但不會開罪首輔,蘇家自此還能從戊京橫著走!蘇妁有肉吃,蘇嬋也能跟著有口湯喝。

“對了,三弟今日跟首輔大人提此事了沒有?”蘇明遠關切道。

蘇明堂搖頭嘆息:“今日下了朝,首輔與皇上有事要議,外臣非召不得駐留等候,只得再待明日。”

聽聞此言,蘇明山勸慰幾句,蘇明遠臉上卻稍稍放鬆,這種事拖得一日是一日。

***

晌午飯前,柳氏在房裡找衣裳換。

在郎溪老家裡時,縱是有幾身好衣裳她也懶得穿,一天到晚的幹活,穿了也沒什麼人看見。可如今在京城就不同了,丫鬟多,家丁多,甚至還有侍衛守在院子裡。

總歸是有些顯擺的去處。

蘇嬋沒叩門,直接推門進來,嚇了柳氏一跳。接著再看蘇嬋的臉色,蒼白陰鬱,像是受了什麼委屈。

“嬋兒,蘇妁又忙沒讓你見?”柳氏蹙眉上前問道。

蘇嬋搖頭,“見了。”

“那是蘇妁衝你擺上了官夫人的架子?”柳氏又追問。

“她敢!”

見女兒這強勢的語氣,柳氏知道她定是沒真吃什麼虧,便雙手扶著女兒的肩,往椅子前帶去,邊哄似的問道:“那到底是誰讓我嬋兒不高興了?”

坐在椅子裡,蘇嬋眉心微蹙,似有深思,片刻後,才略顯委曲的道:“娘,那位首輔大人一點兒也不像傳言裡的那樣可怕!他容貌清雋,聲音溫柔……”

想到被丫鬟阻在門外時,蘇妁房裡傳出的嬉鬧聲,蘇嬋的胸口就好似被塊巨大的山石壓著!

很多人都說,嫁進權勢太盛的門楣裡,女子便只有謹小慎微伏低做小的份兒。可這些,怎麼從蘇妁身上看不出來?

那個男人鳳表龍姿,權勢滔天,偏偏對蘇妁溫柔多情……怎麼這世間最完滿的事,竟落在了她身上?

“嬋兒,你見首輔大人都說了些什麼?”柳氏追問道。

蘇嬋又搖搖頭,帶著幾分喪氣的回道:“除了請安,什麼也沒說。”

不只如此,她還連首輔大人的正臉兒都沒看見。可不知為何,就只透過那半側正身兒,和那個背影,她心中就有了副絕美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