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回鳳翥, 翩躚而舞。

冷眼看著堂中的那些舞姬, 謝正卿手中的龍泉瓷杯“啪”一聲摔到了地上, 立時碎成無數片兒。

奏樂聲驟停, 樂工舞姬們嚇的齊齊跪地, 只當自己是哪裡做得不好惹了大人的眼。

潮洲知府張玉安與一眾地方官見狀, 也趕忙從席位上改坐為跪, 一個個恭敬的等著首輔大人訓悔。

“好一個歌舞昇平的潮洲,看來朝廷的賑災款是發放錯地兒了!”謝正卿自主位起身,睥睨堂下一眾人等。

張玉安趕忙揮揮手示意舞姬樂工們退下去, 面色極其惶恐,聲音亦是顫顫巍巍:“下官知罪……大人風塵僕僕自遠道而來,下官的賤內原本只是想略盡地主之誼……”

這歌舞晚宴確係張夫人心急彷徨之下的安排。潮洲位處偏遠, 從未接待過什麼大人物, 更何況是半個時辰前才收到訊息,張玉安去迎駕前只囑咐切勿怠慢, 而她根本無時間細細思量, 便照著尋常待客的事項來做。

謝正卿自然也無心與一婦道人家多計較, 不過張玉安的話落入耳中, 卻不那麼耐聽。地主之誼?整個大齊是誰的, 輪到一個小小地方官盡地主之誼?

有道是臨陣不斬將, 眼下正值一場潮洲官民一心抗天災的硬仗,是以謝正卿的心中也多了兩分包容,痛斥一番後便帶著親隨去往幾處粥棚視察。

城中共設十數處粥棚, 足夠災民們就近討取, 只是當馬車徐徐途經時,謝正卿卻見有人明明抱著那碗,卻還是餓的暈倒了。

“去看看。”

岑彥領命來到暈倒男子的身邊,掐了掐人中,男子艱困的睜眼。見岑彥著一身錦衣,男子立馬猜到是顯貴之人,雙手緊握上他的胳膊,哭求道:“大人,給口吃的吧……”

“前面不是正在施粥?”岑彥不解道。

男子看看掉在身邊的那隻空碗,嘆了聲:“每人每頓僅能領一碗粥,而且這粥看似濃稠,其實裡面都是白泥,一碗裡也見不著幾粒米……”

“什麼!”岑彥怒目圓睜,將男子平放後大步往施粥棚走去。他掠過舀粥那人手中的妥勺,在粥桶攪了兩下,卻見舀上來的只是寥寥無幾的幾粒米。

他忿然將舀勺扔回桶裡,回到馬車前將實情一一稟報。

就見那馬車簾驀地被放下,裡面傳出個低啞的聲音:“再去其它幾處看看。”

……

馬車沿著潮洲主城繞了半圈兒,直到各處粥棚收了才返回府衙,已至亥時。

岑彥深知大人這回定是饒不了張玉安,剛一進府門便請示:“大人,可要將那個張玉安……”

不待問完,便見謝正卿將手揮了揮:“他那顆人頭不急,先去把糧倉的囤糧狀況摸一遍,明早的佈施要確保災民能吃飽。”

“是!”岑彥領命退下。

回房點了燈,謝正卿將張玉安呈來的賑災銀花項賬簿翻開,剛看了兩頁,便聽到床帳子裡傳出一些窸窸窣窣的聲響。

凌厲的目光投向床上,憑那動靜他便確定並非是什麼刺客。但他還是拔了腰間寶劍,明晃晃的寒光指向紗帳。

“出來!”隨著一聲厲喝,帳子抖動了幾下。

接著便傳來一個女子哆哆嗦嗦的求饒聲:“大……大人,奴家只是……只是來給大人暖被……”

謝正卿幾步上前,伸手一把將那紗帳扯掉!就見一個只露出雪白肩膀的女子,正渾身發顫的縮在錦被裡。

謝正卿雙眼微眯,帶出一絲狠厲:“誰讓你來的。”若他猜的沒錯,這應該又是那個張玉安自作聰明的安排。

只是不料那女子怯生生的回道:“是……是奴家自己要來的。”

謝正卿將劍插回劍鞘,厭惡的睨了那女子一眼,轉身欲出臥房。

“大人!”那女子急急叫道。謝正卿帶著半分好奇停了下腳步,轉頭看她可是打算招什麼。

那女子見他真要走,便忘了先前的膽怯,扲著被子坐起身,釵垂髻亂,雙眼痴迷:“首輔大人在晚宴時曾看了奴家兩眼,張大人說是首輔大人看上奴家了,奴家雖是張府舞姬,身子卻是一點也不髒,至今仍是……”

“來人!”隨著首輔一聲喚,頓時有十數錦衣衛湧入屋子。

謝正卿瞥了一眼床上,便衝著眾人問道:“離京多日,可有耐不住寂寞的?”

錦衣衛們不知如何答這個問題,面面相覷,心生彷徨。

一絲不屑自唇角勾起,謝正卿指著床上:“這裡有個上趕著勞軍的。”說罷,便出了臥房,只岑彥跟了出來。

走出數十步後,謝正卿駐下腳,看著眼前開的正豔的木芙蓉旁叢生著幾朵小野花,便伸手將那小野花一把碾碎:“散佈出去,膽敢再進獻美人的,斷不輕饒!”

***

戊京某處集市下的河邊,又躲過一波追殺的蘇妁與霜梅正坐在地上粗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