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如今這位可憐的傀儡皇帝, 除了慶懷王和汪萼這幾個人外,朝中再無支援。今日慶懷王不在,便更顯寡不敵眾,勢單力薄。

蘇妁倚著身後的案桌, 回頭一看卻見正是汪萼的桌。

眼下她也顧不得心憐皇帝了, 而是想起先前汪萼坑害她的那一幕。便突然掛起抹喜悅, 指著外頭,嗲聲嗲氣的問道:“汪伯伯, 妁兒沒令您失望,您看到天邊的那條龍了嗎?”

汪萼忿然,這裡哪來的什麼龍, 龍蝦都沒得!他不欲理會這個鬼靈精的丫頭, 反正她人微言輕,聲音早淹沒在堂前的喧囂之中。

“啪即”一聲,蘇妁不小心摔了個瓷碗兒, 這下堂前眾人的目光悉數聚了過來, 一時間闐寂無聲。

“民女失禮, 剛剛有人一擠,就不小心……”蘇妁抱愧的看看眾位大人,面露慚仄之色。

本來也無人計較這點小事, 可緊接著她又將先前的話問了一遍:“汪伯伯,您看到天邊的那條龍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 佯作聽不見也不成了。汪萼掃視一圈兒諸位同僚, 知如今眾口鑠金, 眾怒難犯,便敷衍著點點頭,聲若蚊蠅:“看到了。”

原以為這樣便罷了,卻未料蘇妁那嬌嬌弱弱的聲音又詢道:“汪伯伯,您看到的是條金龍,還是條玄龍啊?”

汪萼駭然!抬眸與這小丫頭對視一眼,心道,看似人畜無害,卻是這般的壞!

今日聖上著黃羅龍袍,而謝首輔著青緣玄羅裳。這丫頭是在逼他表態誰才是真命天子?

雖說汪萼一直是保皇派,也僅限於各種任免政策及朝中事務上與首輔一派對著來。但若要他公然出聲反對謝首輔的執權,他不敢。畢竟連寶座臺上著龍袍的那位都不敢。

可是身為效忠皇上與慶懷王的臣子,若逼他說出那真龍乃是玄龍,亦是誓死不能!

環顧左右,權衡再三,“噗通”一聲!汪萼倒地。

饒是狼狽,但眼下除了裝暈,已無路可退。

寶座玉臺的簾幕之後,春冬兩分。一邊是滿目淒滄的悲冬之景,一邊是意興盎然的芳春之色。

謝正卿信手在翡翠玉盤中捏起一粒櫻桃,放入口中。往日他最不喜這些花花果果,今日卻覺這小小朱色分外饞人。特別是在齒間綻開的那刻,甘甜清潤,又帶著絲絲酸澀撓心。

那珠簾擺擺蕩蕩,簾外嫣媚春色不時映入瞳中,忽隱忽現。小丫頭得志,倒是懂得睚眥必報。

像他。

臺下眾人自然知曉汪萼只是裝昏,杜淼命府裡下人將汪大人抬去廂房,請府醫好生照看。不過經此一鬧,杜淼也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另眼相看了。

這種女子娶進門,怕是杜府日後都難得安寧,看來今日未能求得金口賜婚,倒不失為幸事一樁。此事尚需思量思量。

而大堂之上的眾臣,此時高聲齊呼:玄龍降世,必有祥兆。

心知大勢已去,朱譽晏悶著一口氣咳了幾聲,癱坐回榻椅裡。肖後知他這是心火上竄,便忙著捊胸捶背,以淡茶侍之。見形勢未緩,遂懇請皇上去廂房小憩兩刻。

朱譽晏允意,被皇后及太監一左一右攙著下去廂房歇息。

這廂蘇妁也回了女眷的席位當中。

方才那一通熱鬧,女眷這邊個個聽得心癢難耐,卻是誰也不敢擅自偷窺。這下見蘇妁回了,離近的趕忙問詢,離遠的也豎起耳朵洗耳恭聽。

“蘇姑娘,方才都說有龍飛了,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