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小姑娘,謝正卿雖只見過一回,卻也頗有幾分印象。

特別是那一雙桃花眸子清純脈脈,暗噙秋水,媚意天成。這不正是朗溪縣令蘇明堂的掌上明珠麼?

“你……你認得我?”蘇妁臉上怔了怔。待她再將眼前人細端一番後,仍是記不起與他有何淵源。

一抹似有似無的弧度浮於唇角,謝正卿搖了搖頭:“剛剛復明,一時眼拙了。姑娘這般‘慘絕人寰’的樣貌,我怎有機緣認得。”

面對如此直白的挑釁,蘇妁強撐著面色如常,不起波瀾。畢竟事兒都幫他辦完了,現下再得罪有些犯不著,保命為先。

她硬扯出一抹諂笑:“既然你沒事了,我……可以走了吧?”

原本她還真走不了,畢竟親眼目睹了當朝首輔的如此狼狽相,這本身便是死罪一條。不過謝正卿這會兒倒也沒打算按原計劃去拔刀。

他只冷著一張臉,言道:“今日姑娘既然幫了我,他日定是要報答的,不知姑娘芳名?”

蘇妁遲疑了片刻,還是決定不告訴他真名。

一來自己眼下所扮的角色乃是趙侍朗府上的粗使丫鬟,若留下真名恐留後患。

二來此人雖不似惡徒,但也絕非什麼善男信女,糾扯多了保不準是招禍上門!拉倒吧,不求他報答,只求此生再無瓜葛。

最終,她訕笑道:“小女名喚沈英,不過小女並不需要報答。”沈英這名,也正是蘇妁今日進趙府時所報的化名。

只見謝正卿眼中流露出轉瞬即逝的譏誚,蘇家的閨女姓沈?這是在諷她爹還是辱她娘。

不過既然蘇妁鐵了心做好事不留名,謝正卿也懶得揭穿。只是無意打量間,他的餘光卻倏忽瞥見她的衣裳。

那被他撕的有些不像樣的裙衫,半遮半掩的裹勒住豐潤娉婷的身子。右側袖襴直至胸前還有大片的洇潤,想也知道這定是他先前抓住她手時所至。那疏織的棉布吸飽了水,溼噠噠的緊貼在如瓷的玉肌上,更使得那凹凸身型誘人垂涎。

便是如此一身灰撲撲的下人裝束,也掩不住那皮下的媚骨。

眼見謝正卿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遲遲不肯移開,蘇妁眼中顯露惶惶之色。不自覺的伸手去扯了扯領褖,既而便虛掩在胸前不敢再放下。

卻見謝正卿這廂斂了斂失態的狀貌,輕解起自己的外袍。

蘇妁向後退縮了兩步,面露驚恐,顫聲道:“英……英雄既然無礙了,不如沈英先……”

不待她將話說完,便見謝正卿已將外袍褪下,憑空用力一甩,那袍子便整個飛鋪開來,自她的左肩繞搭至右肩,似件碩大的披風般,鬆鬆闊闊的罩住了那嬌纖的身子。

***

山半腰,岑彥正帶領著一隊人馬搜山。只是搜了半個多時辰,仍沒見首輔大人留下一星半點兒的記號。

前路又到了分岔之處。從山下一路走上來,他們業已遇到了不下二十條岔路,反反覆覆繞來繞去。二十多名錦衣衛經歷了分頭、分頭、再分頭,如今他這隊只剩下三人了。

先前派去探路的長生小跑著回來,匆匆擦了把額頭上冒的急汗,雙手一拱稟道:“指揮使,前面的兩條皆非死路,屬下各走了百米不到,便又現岔路。”

“嗯。”岑彥一手習慣性的握著腰間刀柄,一手抵額遮擋驕陽,沿著那兩條蜿蜒小路往遠處眺了眺。

“指揮使,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眼下就咱們三人了,如何也搜不全這座山吶。況且如今也不能確定大人躲的就是這座……”

“啪!”不待長生將話說完,一個響亮的耳光就甩到了他臉上。

岑彥這種練家子當中的高手,隨便一掌出去那都是孔武有力!直將長生打的就地轉了半圈兒。

他盛氣逼人的立在那兒,一雙鳳目狠厲細眯,黑瞳似冒出灼灼火焰。既而聲音沉沉吐出一字:“躲?”

原本那巴掌下去,讓長生有些懵,一時還沒明白自己錯在哪兒。岑彥這一提點,他便立馬頓悟過來,連忙改口:“屬下嘴拙!是暫避!”

這種時候,岑彥也沒功夫跟下面人多做計較,簡單教訓過便是,眼下唯一的重任是要找到首輔大人。

他將雙手負至身後,臉色一沉:“放狼燈,給附近邊營求助。”

“是!”

……

鎮撫司從職務上來講乃是直屬當今聖上,故而錦衣衛在外行事也有某些特權。比如這狼燈一放,各地方官府及其所轄勢力,便需無條件配合他們的行動。若怠職,錦衣衛則有先斬後奏的權利。

故而這狼燈是輕易放不得的。今日若非是為了謝首輔遇險,岑彥也不敢擅放這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