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西瓜似的胡管家“噗通”一聲跪到地上就開始鬼哭狼嚎:“哎喲造孽啊,我的王爺喲,去了躺京城,怎生變成了這副模樣?哪個龜孫子把你害成了這個樣子,老奴跟他拼了!”

湯兆隆一臉委屈地癟癟嘴:“本王這身傷都是皇上弄的,怎麼,胡管家還打算替本王報仇?”

胖西瓜停止了了哭嚎,抬著頭一臉驚恐地看著湯兆隆,一副將要大禍臨頭的模樣。

湯兆隆不再理會他。用那根木杖戳著地自個兒回屋了,腳步比剛下車的時候輕快了不少。

他換了身行頭,就急匆匆地去往淩雲志那房,想著再不濟也得揍那臭道士一拳出出氣。

淩雲志見了他,笑眯眯地鞠了一躬,湯兆隆突然覺著那道士的臉簡直醜陋得不可直視。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一點兒都看不出腿腳有毛病,拎起淩雲志的前襟,一拳招呼到了他那張醜臉上。

淩雲志被他揍得飛出去幾尺遠,吐出一顆泛黃帶血的牙,擦著鼻血站了起來,眯起三角眼又笑了起來:“王爺好大的火氣啊。”

湯兆隆冷哼一聲,撩著衣袍坐下:“卑鄙小人,居然想加害本王!”

“王爺此話怎講?”

湯兆隆別過臉去,賞他了個後腦勺,彷彿看他這垃圾一眼便會玷汙了自己的眼珠子:“你少給我在這兒裝模作樣的。”

淩雲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聲音沙啞刺耳得如同鐵鏽斑斑的破鑼鼓在敲動。

“王爺錯怪貧道了,貧道絕無陷害王爺的意思。”

湯兆隆眉頭皺得更緊了,淩雲志的嗓音搞得他胸口一陣煩悶。

“所謂‘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比先勞其筋骨’,貧道這麼做,只不過是為了使王爺快些醒悟,以後好成就一番大業啊!”

“這麼說,還真是你把練兵的訊息走漏給朝廷那邊兒的?我操你媽臭道士,你他媽先是攛掇我偷偷練兵,然後再向皇上告密,你這分明是設了個套在訛我。我話就撂這兒了,我今兒不剮了你我管你叫聲爺爺!”

湯兆隆激動地拍案而起,準備喚人來把淩雲志綁起來剮上三千多刀,淩雲志開口道:“且慢,王爺,再聽貧道一言可好?”

湯兆隆斜睨他一眼:“遺言?那你可快講,待會兒就沒機會了。”

淩雲志微微一笑,道:“貧道請問王爺一事:王爺打算與這朝廷如何相處啊?”

“怎麼相處?以前怎麼相處,以後就還怎麼相處。”

淩雲志搖了搖頭,一臉高深莫測道:“王爺還是太天真了,此事之後,皇上必定對您心懷忌憚。他這回能心一軟將您放了回來,下回琢磨過勁兒了,就能心一橫派來幾十萬大軍把您剿了。”

湯兆隆不耐煩道:“你他媽又想耍啥陰謀詭計了吧?”

“王爺啊,要說前些時日,我勸說您謀反是想建功立業,史書留名,但這回,已是沒有退路了啊。如若不反,我等必定會被朝廷鏟除,只是或早或晚的問題。”

湯兆隆心裡突然有些動搖,但還是筆直地站在那裡。

淩雲志湊到湯兆隆身邊,陰陽怪氣道:“這皇位,按理說,本該是王爺的啊。”

湯兆隆驀然睜大了眼睛:“滿……滿口胡言!”

“您可曾記得當年徐大人來勸您攻打南魯?先皇說了什麼來著?”

湯兆隆耳邊響起一個聲音,雙目失神地重複道:“先皇說太子難成大器,怕是以後當不好這一國之君……”

淩雲志又搖了搖頭:“不,先皇不是這樣說的,先皇說的是——”

淩雲志頓了下,壓低了聲線,趴在湯兆隆的耳邊,用如同鬼魅的聲音說道:“先皇說:若老四得勝歸來,這皇位,以後便傳給他吧……”

湯兆隆猛地回頭看向淩雲志,淩雲志也一臉笑意地看著他。良久,湯兆隆頹然地搖了搖頭:“不,先皇沒這麼說,先皇沒說要把皇位給我。”

淩雲志枯樹枝般的手指頭抓住了他的衣袖,兩瓣皺巴巴的唇蠕動著:“不,皇上是這麼說的,我們說是,那他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