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轉移話題,故意裝出一副痛得要死的表情,鑽進西惜懷裡哼哼唧唧。西惜一見這個,心裡又開始難受起來。

湯兆隆從西惜衣領中拉扯出一塊兒木片,那不正是他當時送與她的護身符嗎?他輕笑了一聲,從自己脖子上取下西惜送他的那塊玉石。他把兩樣護身符拼在一起,看了又看,露出了有些痴傻的笑容。

西惜心中一陣酸楚:“阿隆……”

湯兆隆將那塊玉石塞進西惜手中:“今日一別,怕是你我夫妻二人就要陰陽兩隔了……”西惜激動地想說什麼,卻被湯兆隆的兩根手指按住了唇瓣。

“等我死後,若那官兵不來抄家,這王府的全部家當就都歸你了。”

“你說什麼傻話呢……”

西惜看著手中的那塊玉石,心痛至極。她突然狠狠掰過湯兆隆,把那塊玉石硬掛在了他的脖子上:“你給我好好帶著它,有它在定能保佑你逢兇化吉!”

湯兆隆苦笑了下:“我自知時日無多,今日能與你再次相見,也實在是令我大喜過望。只是,為夫心中總有些疑惑,你可否如實回答?”

西惜點了點頭。

“當初你兄長將你許配給我,是否為了監視我的動向?”

西惜雙手不安地絞著衣服,支支吾吾地半天沒說出話來。

湯兆隆嘆了口氣:“那你可曾為你兄長提供我的動向?”

西惜猛地看向他,急忙說道:“沒有,絕對沒有,那時候我哥派來了個叫雙全的太監,被我罵回去了……我真的……不願出賣你的……哦,除了那次我給我哥回信說你在辦作坊,那次真的是我無心的……誰知道你在做那掉腦袋的買賣。”

湯兆隆伸手摸了摸她的後腦勺:“我還記著你當初說自己生長在川渝之地?”

西惜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你說你爹怕被吳胥的案子牽扯,故而將你送到了鄉下阿婆家?”

西惜再次點了點頭。

“那吳胥案發生在27年,那個時候請問你貴庚啊?”

西惜愣在了那裡,她沒有想到一時之下編造的謊言會有這麼大的漏洞。現今的鐘祖槐應該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二十七年前的案子怎會和她有牽連呢?她不禁想抽自己一耳刮子,叫你不長腦子。

“還有,你說這玉石,”湯兆隆摩挲著胸前掛著的玉石,“保佑了你二十多年?”

西惜一聽這個,想撞牆的心都有了。她終於發現,說謊也是門藝術。她說了這麼漏洞百出的謊言,該是給湯兆隆留了個多麼滑稽可笑的印象啊!

整間牢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良久,湯兆隆率先打破了這種死寂:“我該拿你怎麼辦呢?你到底說了多少謊,你瞞著我的事情還有多少?”

西惜定定地盯著他,她突然很想抱住這個人,哭著把自己是穿越者的事情告訴他。可她知道她不能,她不能憑一己私慾攪亂歷史的程序。她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我確實有事情瞞著你,但阿隆你相信我,我是絕對不會傷害你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湯兆隆突然強撐著坐起來,他轉過身去背對著西惜。西惜發現那個身影消瘦了很多,即使隔著層衣物,也能看清他背後的肩胛骨。

“你回吧,我們沒什麼可說的了。”

“你不信我?”西惜用難以置信的語氣說道。

“你讓我如何信你?”

西惜低下了頭。她重重地吸了下鼻子,將湧上的酸楚強制壓了下去。她扶著牆站起來,凝視著湯兆隆。湯兆隆沒有看她,依舊背對著她坐在那裡。

“我走了,你得照顧好自己。”

湯兆隆沒有回答,只是放在膝上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拳頭。

西惜看了他最後一眼,扭頭走出了牢房。她疾步走出刑部大牢,不敢回頭再看一眼。出了大牢後,她渾身脫力地順著牆滑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嚎啕大哭了起來。

西惜走了後,湯兆隆內心也極不是滋味。他緩緩地躺到地上,掛在脖子上的玉石滑落在地,他一動不動地靜靜地盯著那塊玉石。

當他再次醒來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明黃色的雲頭靴。他順著那一抹明黃的身影向上望去,見到這個帝國的主人正一臉悲憫地俯視著自己。湯兆隆在心底嗤笑了一聲,撐起身子跪下朝皇帝磕了個頭:“罪臣湯兆隆參見皇上。”

沙啞的聲音緩緩道:“平身吧。”

湯兆隆哆哆嗦嗦地站起來,卻支撐不住再次跪倒在地上。皇帝閉了閉眼,在這狹小的牢房內踱了幾步,好像在視察著什麼。

“近些時日,你過得如何啊?”

“皇上這不都見著了嗎,就不要再明知故問了吧。”

皇帝沒有為這大逆不道的話生氣,像沒聽到一般,繼續問道:“見著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