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鹽水潑下去,昏迷中的湯兆隆感到一陣蝕骨鑽心的疼痛,登時清醒了過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鐘祖燁拿著酒杯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放下酒杯,走到湯兆隆面前。湯兆隆滿頭大汗地抬頭看著他。

他蹲下身來,平視著湯兆隆的雙眼:“這板子和鹽水的滋味如何啊?”

湯兆隆縮了縮毫無血色的嘴唇,朝鐘祖燁那張秀氣的臉上吐了口口水。

鐘祖燁臉色變了又變。他用帕子狠狠揩掉臉上的口水,臉色陰沉道:“媽的不識好歹的東西。”

湯兆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緩慢又清晰:“你等著,我遲早要殺了你。”

“哈哈哈哈哈,”鐘祖燁捂著肚子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殺了我?你還是先擔心下自己的小命吧!”

“你最好能在這獄中把我弄死,要是我能活著出去,我一定會殺了你。”

湯兆隆睜著那對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盯著鐘祖燁。額上的冷汗滑下,站在他短茬茬的睫毛上,糊了一層。那對眸子裡沒有憤怒,也看不見痛苦。鐘祖燁只覺得那雙眼像兩渦深淵,從中伸出粗長的藤蔓,將他緊緊纏住,越勒越緊。

他不笑了。對獄卒說:“今兒就審到這兒,再打就把他打死了。拖回去關起來吧。”

兩名獄卒上前,一人拉起湯兆隆一隻胳膊,將他拉下刑臺。他們就這樣拽著湯兆隆,把他一路拖回了牢房。他的兩條腿已經失去了知覺,拖在地上,所過之處皆留下一片血跡,就像蝸牛爬過留下透明的粘液。他突然感覺自己很像條癱瘓的狗。

遼王一見他被送回了牢房,眼睛就亮了,他搖晃著鐵欄,咋呼道:“旺財,旺財,你可算回來了,哎我家旺財咋瘸了?我要你們賠,我要去告官!”

湯兆隆躺倒在地上,擋不住的睏倦撲面而來,他在失去意識前,耳朵裡全是遼王那瘋瘋癲癲的叫聲。

他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隔壁的遼王坐在地上蜷成一團,抱著膝蓋眼巴巴地看著他。見他睜開了眼睛,又開始亂叫:“旺財,旺財,你可算醒了。”

湯兆隆被身上的疼痛折磨得齜牙咧嘴的,沒心情搭理他。他就自顧自在一旁說:“那群王八羔子就會欺負咱小老百姓,他們這麼能得慌,咋不去欺負景王湯兆隆呢?”

“……”

“能幹得動湯兆隆的才算有本事,你可是不知道,連那皇帝老兒也忌憚他三分呢。”

“……”

“你問皇帝老兒為何怕他?嗨,還不因為他手上那十幾萬精兵嘛?”

湯兆隆不想搭理他,身上的疼痛攪得他痛苦不堪,他只盼望自己能快些再昏死過去,以少受些折磨。那遼王根本體會不到他的煩躁,彷彿不知疲倦一般,扒著鐵欄滔滔不絕。那聲音也不甚好聽,跟只公鴨在耳邊“嘎嘎”叫一樣。

“吵死了,你能不能給我安靜會兒?”

遼王繼續嘰裡呱啦說著,跟沒聽懂湯兆隆的話似的。

“你別說了,老子就是湯兆隆!”

遼王的話音戛然而止,他瞪著銅鈴般的眼睛,痴呆呆地望著湯兆隆。他伸出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他:“你你你你……你就是湯兆隆?”

湯兆隆沒回話,賞了他個白眼。

那遼王突然跌倒在地上,渾身抽搐著。他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口中喃喃著:“湯兆隆,又是湯兆隆,你怎麼不趕快去死,湯兆隆你啥時候去死?”

湯兆隆閉了眼睛不去理會他。

第二日一早,湯兆隆口幹舌燥地醒了過來。遼王還維持著昨晚的姿勢,蜷成一團縮在地上一動不動。湯兆隆突覺有些無聊,便想逗逗這痴傻的人。他踹了踹兩人中間隔著的鐵欄:“老五啊。”

那人還是一動不動。

湯兆隆隨手撿起塊兒石頭,朝湯兆武扔去。那石頭砸在湯兆武頭上,被彈出去老遠。可湯兆武還是不動彈。

這時,幾個獄卒過來送飯。他們把一碗黏糊糊沒有形狀的食物放進湯兆隆的牢房後,開啟湯兆武的牢房,走了進去,朝那瘦骨嶙峋的身體踹了兩腳。

“喂,醒醒,今兒鐘大人要審你。”

地上的人毫無動靜。那幾個獄卒蹲下身,探了探湯兆武的鼻尖兒。

“得,人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