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兆隆出去後,西惜脫了外衫往冷不拉碴的被窩裡一鑽,絲兒絲兒寒氣直往她骨頭縫裡擰,躺了一會兒,就冷靜下來了。

她仔細想了下,確實是自己過於無理取鬧了。湯兆隆本就沒做錯什麼,只不過被那滿身騷臭的狐貍盯上了,他自己想必也是八百個不樂意。

想到這,西惜有些後悔了。她責怪自己的沖動,自己的口無遮攔,意氣用事。她想她本不是那蠻不講理的小女生,可每當碰到有關湯兆隆的事,她就總是控制不住情緒。

她被那刺骨的涼意凍了個寒顫,拽著被子緊緊往身上裹,可被子裡的棉花受了潮,硬邦邦的,一點兒都暖和不起來。西惜不禁懷念起湯兆隆那熱乎乎的身體,以前有他睡在自己身邊,不管外頭多冷,她都覺著暖烘烘的,就像被窩裡點了個爐子。

她想跑李彪屋裡把湯兆隆叫回來,可一想沒準他都睡了,還是先湊合一宿,有啥事兒明兒再找他說吧。

西惜就這樣在被子裡瑟縮成一團,沒一會兒就開始迷糊起來。在她快要沉入睡眠時,聽到視窗傳來窸窸窣窣的響聲。

西惜登時嚇得清醒了,身體硬邦邦地僵在床上。她開始腦補接下來會發生的情節:幾個男的破窗而入,那把刀抵著她脖子讓她將錢財悉數交出,搞不好還會輪番玷汙了自己的清白。

她剛想扯開喉嚨喊人,就聽到窗子“吧嗒”一聲開啟了,一個人輕手輕腳地翻了進來。西惜趕緊閉了雙眼,裝睡。心道大哥啊,你想偷啥就自個兒拿吧,我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你可千萬別傷害於我啊!

然而那個進來的人並沒翻箱倒櫃地找東西,只是走到床邊,西惜感到一團人影覆蓋了自己的身體。

隨後,她聽到一個男人低聲說:“怎就一個女的?”

接著,一隻粗糙的大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嘴,後頸捱上個又冷又硬的東西,西惜身體一顫,驚得睜開了眼。一對暴戾兇狠的眼睛映入眼簾,一道長長的刀疤從上至下劃過了那人的右眼。

西惜嚇得“嗚嗚”掙紮起來。那人更用力地堵著她的嘴,手上的刀往前捱了些許,刀面緊緊擠著她的脖子,西惜感覺自己顎骨都要被他捏碎了。

“噓——敢叫我就殺了你!”

西惜大睜著眼睛,驚恐地盯著那人。她此刻腦海一片空白,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聽到了嗎?”

西惜點了點頭。

“你是誰?”那刀疤男說罷,將大手微微松開。

“我……我是……我是鐘祖槐……”

那人聽到這,眼神中的暴戾稍稍消退,手中攥著的刀也離開了西惜的脖頸,他接著道:“那湯兆隆如今身在何處啊?”

西惜心裡一怔,雖說這時候她腦子不大活泛,但也猜出這是個來找她夫君麻煩的。她使勁兒轉了轉自己跟坨豆腐渣似的腦子,也沒想到什麼脫身的法子。只得硬著頭皮說:“我……我不知道……”

“他不和你一屋睡?”

“我倆今兒吵架了……我讓他滾,他不知道滾哪兒了……”

那人眼中泛起一絲懷疑。西惜想他孤身一人,自己一個女人固然鬥不過他,但倘若喚來其他人,那刀疤男還不得乖乖束手就擒?於是她滴溜轉著眼珠,開始想方設法求救。

她見那刀疤男怔愣著,好像在思考些什麼,原來抵著自己脖子的刀也放下了。心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此時不呼救,更待何時?便深吸一口氣兒,卯足了勁兒尖叫道:“救……”

可剛剛喊出一個字,嘴巴又被刀疤男重新堵上了,那人的眼神又恢複了兇狠,還騰起了一絲慌亂。

西惜還沒來得及害怕,只聽“嘭”一聲,房門被一腳踹開了,湯兆隆驚慌失措地出現在門口,見西惜被人挾持著,雙眼登時就變得火紅。他表情猙獰地看著刀疤男,彷彿想要將那人一口一口撕成碎片。

西惜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她想難不成湯兆隆是有順風耳加瞬移的法術?李彪的屋子在樓下東南角,而這屋子在東北角,剛剛她那聲叫喚能不能傳到那兒都說不定,湯兆隆又怎能瞬間趕到呢?

那人見著湯兆隆先是微微一愣,隨即咧出一個陰森的笑容。就在這時,窗子被重新撞開,跳進一群黑衣人。

西惜暗道不好,她本以為這刀疤男是自個兒來的,沒成想還帶了手下。她認為湯兆隆對付一個刀疤男不成問題,赤手空拳對付這一堆身手矯健的刺客可真是兇多吉少了,不過李彪呢,他怎麼不跟著來?

幾個黑衣人舉劍朝著湯兆隆刺去,湯兆隆側身一閃堪堪躲過,劍鋒劃過他的衣袖,將那上等的綢布撕扯成兩半。湯兆隆想移動到西惜邊上,但又不能不躲避黑衣人對他的襲擊。

那刀疤男突然舉起匕首,刺向西惜的喉嚨。

這一瞬,時間彷彿被無限拉長。

西惜閉上了眼睛,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