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模稜兩可,告之靈師所在。至於兩虎相爭,結局如何……

深伏在地的窮奇族長微微冷笑。不論靈師,還是面前那個擁有倒峽瀉河之力的清俊少年,皆開罪不起。故坐山觀虎鬥,作壁上觀,方是明哲保身之良策。

“請。”

淺笑吟吟,率眾目送。惟有感念靈師再造之恩的陸吾一族躊躇不定。雖說靈師居心叵測,千百年來,許是在利用眾殊。但終究承其開蒙之恩。隔岸觀火之事,斷不可為之。故尾隨其後,如履薄冰。太鴻亦不以為意,聽之任之,直至循著那股時強時弱,似是故意釋放,誘他前去相見的靈能,來到那座鹹海環繞,巍峨入雲的高山,方才徐徐落地。

“這便是須彌?”

淡睇繚繞雲霧,依從始神所授,催動體內涬氣,合以真言結印,直攻那道溟氣鑄就的結界。一時,地動山搖。踉蹌趔趄。縱以靈師所賜玄鐵兵刃撐地,陸吾族長仍因涬溟之力沖撞,五內俱震,七竅流血。見此情狀,少年騰出手來,於其周身速築一結界:“勝負未分前,莫要離開。”

雖不知底細,亦不知少年功法同靈師相比,孰高孰低。但較之溫文爾雅,實則深不可測,漠不關心蒼生存亡的靈師,於發力破界時,猶可關切自己的少年,倒是高風亮節。

不自覺間,心中多了一份敬重。當少年破界而入,陸吾族長亦不再固執己見,執意尾隨,默觀少年揹著弟弟一飛沖天。洞察須彌山中,惟有一道靈息,當是那始神所制泥傀,太鴻尋思此行兇險,有意再築結界,將弟弟安置在半山腰,獨往禦敵。卻未想太和死死抱住自己的脖子,不撒手。

“莫要丟下太和!”

已同爹孃永訣,失怙失恃,斷不能再失兄長,孤苦無依。故握緊小拳頭,信誓旦旦,太氏靈族的男兒生來驍勇。固執己見,定要隨兄長上山打壞蛋:“再說了,就算受傷,太和也不會死的。”

雖在毀天滅地的災劫中,被山石砸中腦袋,當即昏死,無甚知覺,但見過犯錯的族裔被長老處死的情境,亦在兄長同眾殊交手時,小傷連連,卻不消多時,便自行癒合。故覺哥哥帶上他,斷不會成為負累。

“要死,也一塊死。”

不想被丟下,更想力所能及,助兄長一臂之力。然而,思及元一神曾道,甘木雖是不死樹,浸潤過甘露的生靈可以無限重生,卻亦非無懈可擊。故太鴻心憂,斷然不允唯一的至親以身犯險。板臉,欲強行將弟弟安置在新築的結界,卻未成想平地起風,飛沙走石,猝然將他兄弟捲入其中。心忖,八九不離十,同那妖傀脫不了幹系。故只得將弟弟死死擁在懷中,催動涬氣相抗。待天旋地轉,終在一古樸殿閣中落腳,凝神靜氣,悄聲安撫驚魂未定的太和之餘,循著靈息,打量周遭。終在殿閣深處,探得異乎尋常的強大靈能。

“恭候多時。”

待見到那容貌如出一轍,陰晦笑意卻同始終神南轅北轍的男子,太鴻不動聲色,冷然聽其悠悠笑言,先宿主委實小氣,就算將這片大陸劃撥給他,又如何?

“物競天擇,弱肉強食。”

元一神當是知曉這是六合亙古不變的法則。然而,蓄意挑起紛爭,以生靈自相殘殺時所生惡念為食糧,壯大自身,希圖有朝一日,回摩訶般若境,取元一神而代之。委實可恨。

“我可說中你心思?”

當那妖傀不置可否,卻是揚高唇角,目蘊精光,便知自己不中亦不遠矣。至於對方緣何睜隻眼閉隻眼,任他和大陸上的眾殊周旋。多半亦是探底,掂量他有多大能耐。更有甚者……

看那妖傀凝睇他的丹田,笑漸諱深,揣測這妖物亦在覬覦他體內那股至陽元氣,方才放他長驅直入,伺機汲取。

“知道太多,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呢。”

或者說,曾經的宿主對他知之甚深。誘它入傀,封印之時,僅帶走少許涬力。而要凝練名為須坨子的元能,惟有涬溟相當,方可成事。

“至於作何用途……”

妖傀冷笑。自是隨心所欲,縱橫六合:“畢竟本尊不若元一神,受造化掣肘。”

可是自由身呢。

遙望卡巴拉所在方位,笑漸恣意。太鴻則不多言,聚涬氣,祝頌元一神所授真言。妖傀不以為然:“別忘了,我可是從始神身上分離出來的。”

元一所創術法,瞭若指掌。殊不知始神將之剝離後,又在漫長的歲月中,摸索出借力打力,以造化中所蘊五行能量,剋制涬溟元氣之法。

故當腳下土地崩裂,猝不及防,驟然浮空,妖傀又被平地而起的暴風所擋。應接不暇,欲凝溟氣相抗,一道落雷又沖破他所築結界,正中其身。不禁惱羞成怒:“如此這般,就當本尊沒轍了?”

運千年來所煉之元能“須坨子”,須臾間,恢複如初,亦未讓太鴻退卻。縱是妖傀的自愈能力,較浸潤過甘露的胞弟有過之而無不及。但那又如何?見招拆招,鏖戰三天三夜,須彌山亦被削了半座山頭,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少年亦未落下風,反而略勝一籌。

“怎麼可能?……”

一黃口小兒。初來乍到,所催涬力,更是不能和元一神同日而語。然則,身陷絕境,亦不言棄。甚至末了,靈能所剩無幾,卻仍似不要命一般,用那卡巴拉本體枝幹所制木劍,直破妖傀周身靈障。

削足梟首,粉身碎骨。

縱是泥身已然不複存在,仍因預先知曉妖傀精魂不死不滅,從元一神所贈百寶袋中,取出一淨瓶。照著始神所授之法,祝頌封印真言。

狂風大作,落土飛巖。

直待那至陰溟氣不由己,收歸平平無奇,實為神樹琅玕所制,靈蘊深厚之法器,蓋上卡巴拉所制木塞,最後施以禁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