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孫氏被人射殺之後,晏敬堯就派蒼朮調查王尚書。乞料暗線來報,王尚書一月以前已經偷偷將貪汙財款運出,並且當時行蹤隱蔽,探子沒有引起重視,現在怕是蹤跡難尋。

蒼朮神情惶恐,他手裡的人辦事不利,麻痺大意,怕是主子會好生教訓。不曾想晏敬堯只是如往常一般看著手裡的白玉棋子,頭也不曾抬:“我早料到會如此。若是瑞王連這點警覺心都沒有,陛下也不會這樣謹慎。”

蒼朮暗暗鬆了口氣,主子不罰就好,看來自己回去以後得加強對暗衛的訓練了。“可是主子,蒼朮不明白,你為何不動王尚書?”自從審問完孫氏之後,敬王只是吩咐了善待劉世瑜,並未把王尚書捉拿歸案。

“王尚書辭官的審批還有月餘,暫時跑不了。”晏敬堯停下手中的棋子,神色微妙。“而且昨日本王收到密信,孫氏說的藏財信件被他貼身攜帶,王府周圍都是瑞王的眼線,我們的人不便輕舉妄動。”

蒼朮會意,微微頷首,“那,主子的意思是......”既然王尚書正在準備退隱,盯著他的人太多,殺了他會引得各方猜忌。況且他們又無法當面動手逼得瑞王黨狗急跳牆,那隻能設計拿到密信。畢竟,主子這次的目的只是瑞王籌集的糧草財物,打擊瑞王黨一事得從這裡下手。

晏敬堯眸光微斂。抬手之間,一顆白子疾風般掃過,棋盤上的白色棋子彷彿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殺得黑子連連敗退,措手不及。

“等。”晏敬堯只說一個字,蒼朮立刻會意,抽身離去繼續盯著埋伏在王府的眼線。只要王尚書不走,定會有貼身拿到密信的機會。

丞相府

今日雲意珏照樣從府裡出來,剛走了幾步路,卻聽得張媽媽來報,沁竹似乎往雲明朱院子裡去了。

雲意珏頷首,心裡瞭然,她無非是說自己最近常常出府的事兒。一連已經這麼久,二房還能沉得住氣?鍾氏可以,雲明朱卻不行。

她臉上揚起一抹極好看的笑容:“就怕她不去。”

的確,沁竹去了還好,她若是不去通風報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指不定二房又會使出別的什麼招數。雲意珏知會了張媽媽,繼續往前走。不論二房今日作何行動,她都約了王尚書去買下盛香樓,不可爽約。

尚書府

王尚書叫人給雲意珏上了茶,暗暗打量著眼前這個文弱的小公子。自己以前怎麼麼聽說過這麼一個人,看著來人舉止儒雅不凡,不由得感慨自己孤陋寡聞。

雲意珏恭敬地接過茶,客氣道:“王尚書,今日來貴府,是想和您商量買下盛香樓的事兒。”她目光清澈,語氣堅決:“前些日子與您府上的管家打過照面,只是這價錢,小生認為要降到七成。”

王尚書心中打著盤算,對面的泰和樓是瑞王世子的產業,向來一家獨大,盛香樓要不是有上面那位公子罩著,恐怕難以經營。自己一辭官,這酒樓就是燙手的山芋,沒有什麼人敢買下,就只能交給瑞王世子吞併。

王尚書心裡憤憤,奈何公子向來只是把盛香樓當做收集情報的地方,也無意經營。若是真留給對家,自己這些年精心經營的產業,他不能不肉疼。但是,他抬眸注視著這個優雅品茶的年輕人,自己已經打聽過,似乎是剛進京不久的商販,沒有什麼背景,是個好買家。但是他出的價錢,還是低了點。

王尚書可是經營多年的老狐狸,他可不會輕易妥協:“雲公子,這盛香樓可是京城第二大酒樓,地段好,菜品佳,怎樣都是穩賺不賠的買賣,您這個價錢,著實不值啊。”

雲意珏臉上的微笑分毫未減,反而更加濃烈和炫目:“尚書大人說笑了。我觀察過盛香樓的菜品,雖古法制作回味無窮,卻缺乏創新,每日迎客有限。”她絲毫不避諱王大人不快的目光,繼續道:“我若是接手,研發菜品,裝修酒樓,還有宣傳可都是要白花花的銀子啊。”

明明她的話不疾不徐,可是卻偏偏戳中了王尚書的軟肋。盛香樓的缺陷他不是不知道,只是這同時也是自家酒樓的優勢,因而一直未改革。沒想到這麼個剛到京城的年輕人,竟然能把行情摸得這般清楚。

只是他不敢做決定,畢竟價錢不是小數目,公子也不會同意。他笑著搖搖頭:“即便如此,盛香樓也是一塊香餑餑,公子若是不加到三千兩,就請考量別家酒樓吧。”

雲意珏也不急,她方才看了尚書府宅院,宅子裡值錢的東西都已經盡數搬走,就連待客的茶具都是普通的官窯造具。她是何等精明的人,好好的辭官退隱,有的是時間收拾。他急什麼偏偏將宅子裡搞成這幅樣子,除非,是早點想抽身離開。

雲意珏捧起茶杯作揖,臉上的笑容彷彿不會消散一般讓人看不出喜怒。“小生希望王尚書好好考慮考慮,小生等得起。”她等的起,他可等不起。若是想要他鬆口降價,只能一個字,拖!

王尚書多看了他幾眼,這個青年人渾身上下彷彿總是胸有成竹,又時時刻刻處變不驚,倒是個好苗子。只可惜,自己怕是與他無緣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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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尚書禮儀周到,將人送走之後,趕緊起身到內間暗室,規規矩矩下跪行禮,臉上一副小心翼翼的神色。

“公子。”

暗室內早就站著一位清俊儒雅,風采出塵的男子。一件雪白對襟長袍,只腰間掛著極其溫潤的一塊羊脂玉。他膚色有些蒼白,迎著昏暗的光線,渾身透露著難以揣度的神秘氣質,周身彷彿裹上了冰雪,有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氣。

他的面容被銀色面具遮住大半,極其精緻的雕花龍紋,一直盤旋至下頜,順著龍鱗的走勢,隱約可見立體分明的面部輪廓。面具上的龍嘴張開,彷彿要吞噬世間的一切風塵。他的眸子被面具的銀光映襯,顯得更加的霸道和詭譎。半晌,只聽得一陣清冷好聽的男聲悠然而來,卻沒有絲毫溫度。

“他在拖延時間。”

王尚書身體一震,公子方才就在內間,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自己一直不敢做決定,也就是顧忌這一點。

拖延時間?那個青年商人怎麼可能知道他們的計劃,知道他們急於離開京城?但是公子的話斷不會錯,他心裡有些不安,試探著開口:“公......公子,我們拖不起。”

面具下的眸色驟然收緊,語氣威嚴讓人無法抗拒:“急什麼。他要拖,就讓他拖便是。我自會保你平安。”

晏敬堯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心裡明白得很。況且,他是瑞王的第一謀臣,怎麼可能連這點手段都沒有。

方才那個青年倒是有幾分腦子,若是有機會,能認識也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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