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宗李顯再也壓抑不住心裡的滔天怒火, 拍案而起, 怒不可遏地大聲呵斥:“一個小小的洛陽令,竟然敢侮辱朕, 侮辱皇後,立即將他處死,朕要抄他滿門!”

張柬之與桓彥範見李顯震怒,立馬跪在地上,張柬之低聲道:“陛下息怒, 依大唐律例,韋月將所犯何罪要抄滿門?”

桓彥範大著膽子接了句:“未經審訊,他僅僅是上疏聖上,罪不至死。”

“你,你們!”李顯怒得抓狂,“造謠皇後,侮辱朕家事,這還是不算死罪嗎?”

“父皇。”李長寧實在沒能忍住, 站起了身,若是李顯因一個奏摺便隨意處死洛陽令,豈不是貽笑大方,有損天威?

李長寧知道李顯不是嗜殺暴君,他只是氣糊塗了。可這件事又關繫到父母的聲譽,李長寧亦更不能為洛陽令說話,來傷害自己的家人。

李顯側頭看向李長寧,女兒向他搖了搖頭, 示意這件事不能這樣解決。如此,只會將事情鬧得更大。

這時,又有太監來稟報,侍郎宋璟也來了。

“來得正好,這件事就交給宋璟去辦!讓他立即處治了那區區洛陽令!”李顯暴怒大喊。

宋璟來到大殿,聽到李顯的命令後,處之泰然,好不膽怯地反問:“陛下,既然有人狀告皇後私通梁王,那必須為何不查明此事?查明真相才可還皇後清白!陛下若是憑奏摺就將洛陽令治罪,難以服眾,只會引起更多猜疑。”

“朕不想聽那些道道,立即處死洛陽令,以解朕心頭之恨!”李顯怒道。

“若是陛下執意要殺洛陽令,就先殺了老臣吧。”宋璟毫不膽怯。

宋璟公然抗旨,更讓李顯怒氣沖天,張柬之與桓彥範見狀臉色有變,忙過來勸解,緩和氣氛:“陛下息怒,若是要殺洛陽令,秋後問斬不遲。可因上疏而滿門抄斬,史無前例啊。”

眼見中宗李顯殺氣騰騰,連宋璟都想殺,李長寧忙道:“父皇仁義之名震天下,怎可能區區洛陽令而名譽受損呢。父皇,不如這樣,洛陽令聽信流言胡亂言語,將他流放嶺南!”

李長寧此言也是為了給眾人一個下臺階,保住宋璟和韋月將的命,也讓父皇面子上好看些。

“好吧。”李顯緩和了語氣,“以長寧所言,流放洛陽令!”

就這樣,中宗下旨,洛陽令韋月將被杖刑一百,流放嶺南。而宋璟公然抗旨,也被中宗貶出長安。同時,李顯對張柬之、桓彥範這幫臣子也耿耿於懷……

李長寧見此狀況,只覺得心涼透底,有關在父皇面前說武延秀之事,她一時無心再說。李顯這個時候也聽不進去別的話,李長寧便拜別離宮。

回到國公府,李長寧嘆息連連,她真的沒有想到事情早就超出了她的預料,父皇、母後的改變令她無法接受。

楊慎交從蘇彥伯那兒回來了,見李長寧一個人在蘭花園坐著發呆,李長寧還吩咐了下人誰也不準去打擾她,她想一個人靜靜。

李長寧想好好思考清楚,看清一些事情……她終於明白起這段歷史的走向為何會變得心驚膽戰。

“長寧,這兒風涼。”楊慎交站在她的身後,為李長寧悉心披上外袍。

“夫君……”李長寧回過頭,看到楊慎交溫暖的笑容時,皺著的眉頭稍稍舒緩下來。

“你去見過武瑤兒,是不是她說了什麼話,讓你不開心?”楊慎交坐在李長寧的身旁,“無須在意她的話!”

李長寧搖了搖頭,武瑤兒在她的心裡根本不算什麼,她從來沒有正視過武瑤兒那類人。今日入宮見了那荒唐鬧劇,她忽然覺得武瑤兒、武延秀的作為都不算什麼,真正禍國禍民的……不是她處心積慮對付的人,而是自己的父皇和母後啊!

“我原本以為父皇只是懦弱了些,他可以是一位仁慈的帝王。”李長寧模糊了雙眼,她不該這麼說自己的父親,大逆不道。

“怎麼了?”楊慎交眉頭一凝,第一次聽到李長寧用這樣失落的語氣說聖上。

“我以為母後雖有些行為荒唐了些,但她有鴻鵠之志,至少會像祖母武皇那樣,聰明伶俐懂得大體。”李長寧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不是這樣的,和我想象中不一樣,我改變不了他們。”

李長寧深刻意識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她之前卻還肆無忌憚地以為自己可以憑借那些小聰明來扭轉歷史。她的想法是那麼天真而荒誕……

楊慎交沒有說話,他明白了李長寧的心思,輕輕抱住了她:“總會有辦法的。”

失落之後,李長寧目光仍舊是奕奕發亮的:“無論如何,我要保住自己的家人,不能看著他們一步錯,步步錯,落到萬劫不複之地!”

“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援你。”楊慎交在她耳邊,輕聲言語,“長寧,你不會是一個人。”

“夫君,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就是前途再難再險,有你相伴。”李長寧眸光閃爍著晶瑩的淚光,軟軟的身體投入他溫暖的懷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