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這種事情,如潘國這般的,他甚至都沒有考慮過能不能賺錢。但是總有人會考慮賺錢與否的事情,這不比借錢,甘奇借錢,那是有借有還的,做生意萬一虧本了怎麼辦?

樊樓今日來的東家名叫吳東,祖上也是開國的重臣,他開口問了一語:“相公,匯兌之事,不知利潤幾何?”

甘奇認認真真回答:“匯兌之事,利潤在於匯稅,若是真能匯兌天下,哪怕匯稅百中取一,其利潤也難以計數。打個比方,吳掌櫃有一筆錢,一萬貫,要付給山西的酒商,酒商在山西兌現,這筆錢錢莊就收了一百貫,那這酒商又要拿這筆錢付給河北的糧商,糧商在河北兌現,就又要交一百貫,這糧商若是想在汴梁拿一萬貫買個宅子,這錢就又到了汴梁兌現,錢莊又得一百貫。這就是匯兌天下的利潤所在。你說總共就一萬貫錢在錢莊裡轉來轉去,也兌來兌去,你說錢莊能得多少匯兌之稅啊?”

吳東聞言一愣,他還真沒有想到這般關節,匯兌之法,看起來吃力不討好,賺的是把錢運來運去的辛苦費,其實不然,遠遠不是這麼回事。

甘奇還接著說道:“若是錢莊裡的錢有多,再貸款給商戶或者百姓,甚至貸款給朝廷,賺取其中的利息,那比匯兌之稅還要賺得多。”

吳東還在消化甘奇上一個問題,忽然有聽得甘奇這麼說,答道:“貸款之事,九出十三歸,自是暴利。”

“非也,錢莊放貸,就是為了百姓生計,不去借那九出十三歸的高利。錢莊放貸,必然低息,遠遠低於九出十三歸。”

吳東又想不明白了:“那……那還怎麼賺錢?這利潤豈能比得上匯兌?”

甘奇笑著答道:“吳掌櫃應該多想一想,匯兌之時,一筆錢可以匯兌無數次,難道貸款就不能如此了嗎?一筆錢借貸多次?”

“這怎麼可能,借出去的錢,就是別人拿去花的,他拿去花了,錢莊怎麼能又再借給別人?”吳東不解其中之意。

不僅吳東不懂,滿場皆是茫然的臉。

這自然得甘奇來解答了:“好比如,潘掌櫃今年要急著釀酒,從錢莊借去一萬貫,他拿著這一萬貫錢,又要付給山西的酒商,那他又要匯兌,又把這一萬貫存進了錢莊,那這一萬貫錢,是不是又可以借給吳掌櫃?只要讓錢在錢莊內部運轉,這錢想借出去多少次,便可借出去多少次。”

甘奇還有一話未說,那就是真正的大客戶朝廷了,比如朝廷要找錢莊借一千萬貫,並不需要錢莊真的有一千萬貫。因為朝廷不會把錢真的都取出去,還得到處匯款,到處存取。錢莊只需要給朝廷一個一千萬貫的存摺即可,甚至只需要給朝廷一個額度的記賬就行了。

只要保證真正各地取現的時候取得出來,那就可以了。而且真正花錢,要取現的時候,往往也是小額度的取款,比如發俸祿,一個官員取個百十貫,不會真的一次性要提現一千萬貫。只要能滿足各種小筆取現,錢莊想借出多少,就能借得出多少。

當然,壞賬是要控制的事情,不過朝廷可不會出現壞賬,這一點是肯定的,還有一點就是存款準備金的規模控制一定要安全。

若是真的能讓絕大多數的商業活動都透過錢莊,那錢莊各種資金運作活動的成本就可以降低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這就是銀行的基本模式。

吳東在皺眉沉思,消化著甘奇說的這些道理。

潘國其實沒有聽太明白,他站起來拍著胸脯說道:“甘相公說能賺錢,那一定就能賺錢,我潘國十萬貫,一口唾沫一個釘,來,定契約,簽字畫押!”

甘奇笑著:“一共一百三十萬貫的股本啊,先到先得,潘掌櫃領了十萬貫,還剩下一百二十萬貫。潘掌櫃佔錢莊股本的百分之二,不多不少,來人,契約寫妥了,事無鉅細都寫明白。”

吳東還沒有徹底回過神,但是他有一種預感,覺得這生意可能真要發財,開口說道:“那,那我也出十萬貫。”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

“好!”甘奇揮著大手,刀筆吏們下筆如神,這入股契約甘奇準備的模本,用最好的紙張,用最好的筆墨,用最好的字跡,寫得清清楚楚。

“那我們遇仙樓也入一股,五萬貫即可,百分之一的股本。”

“任店領百分之一,也出五萬貫。”

此時從門口匆匆奔進來一個人,進門便是大喊:“相公,我剛從燕雲回來呢,到處找您,原來您在三司衙門裡,聽人說相公要做大事,真正抽籤,我陳家豈能不出錢?我陳翰領十萬貫,全部身家了。”

甘奇轉頭一看,陳翰回來了,回來得倒是及時,他都不明白甘奇在幹啥,進門就出十萬貫。

甘奇笑哈哈招手:“近前來。”

陳翰風塵僕僕,到得近前:“相公,剛好今日下官也該到三司報備上任,一併做了就是。”

陳翰調入京了,度支判官,給王安石當副手的副手。這個副手的副手可不好當,如今王安石在三司裡也是大動作,所有官員都開始培訓阿拉伯數字賬目之法,陳翰有得學。

有了阿拉伯數字的加減乘除,再配合上算盤這種神器,才能真正把一個匯兌天下的錢莊給弄起來,不然漢字賬目就太過繁瑣了。不過說來說去,也還是得佩服老祖宗發明的算盤,這玩意才是真正的神器。

甘奇也不說生意的事情,只道:“你這十萬貫給你記下,你立個契約。身家皆在此,保準你不虧。子瞻子由呢?他們回了嗎?”

“下官先出發的,下官不是主官,說回來就回來了,二位蘇兄都是主官,怕還要個十天半個月才能入京。”陳翰答著。

甘奇點著頭,也盼著他自己這一黨的人趕緊入京,要打仗,就得有人衝鋒陷陣,真正要改革朝廷,必須要有自己人做事,否則都是司馬光那一類的保守派,甘奇怕是也難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