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奇答了一語:“萬夫莫當之勇。”

“胡說八道,這世間哪裡來的萬夫莫當之勇?”狄青笑道。

“狄樞密可不就是萬夫莫當之勇?”甘奇不是奉承,而是真心。

狄青擺擺手:“老夫只有勇,沒有萬夫莫當。”

狄青一語說完,忽然又有些消沉,接了一句:“如今連勇都沒有了,只餘當年勇了。”

甘奇聞言,接了一語:“狄樞密可想再勇一回?”

狄詠聞言大驚失色,連忙說道:“大哥,切勿胡說八道。”

狄青卻問:“你且說說如何去勇啊?”

“捨得就是勇,狄樞密可曾捨得?”甘奇這段時間想了許久,甚至都不是甘奇主動去想的,而是下意識去想的,就是想著如何幫狄青走出困境,如何讓狄青不至於馬上病死。

“捨得?”狄青重複一語,微微皺眉,又道:“捨得什麼?”

甘奇試探性問道:“狄樞密可曾有過不忿?可曾有過不服?”

狄青拿起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說道:“不忿如何?不服又如何?”

“狄樞密不忿、不服,所以狄樞密不認命,所以狄樞密不願躲、不願藏,所以狄樞密就這麼站著,哪怕即將倒下了,也這麼站著。”甘奇所言,乃是自己對於狄青的理解。覺得狄青就是心底有一份硬氣,心底憋著一股勁。

狄青卻慢慢擺手:“老夫知你所言,但是你卻說錯了。老夫只是覺得當今聖上乃仁義之君,老夫相信聖上慧眼,相信聖人聖明。”

甘奇以為狄青是在與所有人默默較勁,也在與自己較勁。但是狄青卻並非如此,狄青只是單純相信仁宗皇帝,或者說狄青心中的忠義,一直都在。

也是這位仁宗皇帝,當著無數人的面屢次誇獎過狄青是那忠義之臣。所以狄青總認為自己現在的所有遭遇,總有一天會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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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奇終於直白一語:“狄樞密,有時候不一定往前走是勇,退一步也是勇。”

狄青聞言愕然,慢慢看向甘奇,問道:“退一步?退一步,老夫這一輩子,還剩下什麼?還有什麼可以剩下?如何面對昔日滿腔的熱血?如何面對那些同生共死之人?”

“狄樞密,狄相公,死而已,有何懼之?死都不懼,更有何懼之?”甘奇與狄青交流,似乎有一種雲裡霧裡的狀態,聽得狄詠滿臉疑問。卻是甘奇與狄青,卻又清楚明白。

“死,可以明志。”狄青一字一句答道。

“不死,更可明志。退一步,海闊天空,待得來日還有戰起,那一日才是真正明志之時。”甘奇說得清楚明白。狄青如今這般局面,滿朝人人喊打,這朝廷還有什麼必要再待下去?

有時候,破局之法就是這麼簡單,但是狄青從未想過,那就是辭官。辭官了,不回鄉,留在汴京裡蹉跎度日,在皇城司的監管下安度晚年,有何不可?

滿朝攻訐之人,倒也沒有人想著讓狄青死,就是想把狄青趕出去,趕出權力中心,趕出樞密院領兵之處。

事情往往就是這麼簡單,不就是防備武將造反嗎?武將無權在手,無心腹兵將在身邊,每日娛樂蹉跎,而且還留在可以監視的範圍之內,比什麼貶責出京都要讓人放心百倍。

“還有來日?呵呵……老夫到得今日,是多少同袍兄弟用命換來了?老夫不要了?死後如何面對他們?”狄青笑得苦澀非常。狄青也有狄青的執念,因為別人也好,因為自己也好,他似乎捨不得今日這個樞密院副使,捨不得這個中央軍事委員會副主席。

“狄樞密,總還有個東山再起,這個大宋,滿朝文武,戰事之上,又有幾人能倚仗?”甘奇是真這麼認為,狄青滿打滿算不過四十九歲,此番若不病死,機會還有無數。

狄詠此時終於聽明白了,也連忙開口道:“父親,我覺得甘大哥說得對,咱們不幹了還不行嗎?總有一日,教他們都念著父親的好處,來求著父親。党項與吐蕃諸部,皆是那反覆之賊,如今種老伯已西去,還有何人比得父親?”

狄詠口中的種老伯,就是種世衡,種愕的父親,种師道、种師中的爺爺,剛剛去世幾年。

“還有西南土人,平了一個儂智高,還有後來人。”甘奇補充道,意思再明顯不過,急流勇退,總有一日再起戰事,滿朝文武,皇帝陛下,哪個不想著還有一個老戰神?何必讓人反覆攻訐,何必讓人一貶再貶?

狄青沉默了,一杯接一杯在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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