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下,遍灑餘暉。

整個大西關都被金色晚霞覆蓋。

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吆喝聲此起彼伏。

一輛青篷雙桅馬車穿行在來來往往的人群當中,趕車的中年馬伕時不時打個響鞭,提醒行人避讓。

旁邊有兩騎跟車隨行,一是簡鋒,依舊一襲黑衣,黑髮簡單地度束在腦後,臉型剛硬,眸若朗星,挺鼻薄唇,猿臂蜂腰,英挺中有種彪悍懾人的氣質。另外一騎也是個青年人,與簡鋒年齡相仿。身穿藍色勁裝,束髮,額頭戴著鑲嵌藍寶石的額箍,膚色古銅,左臉頰上有道疤痕,使得他原本英挺的相貌氣質多出了一些野性。手上拎著一柄綠色鯊魚皮的帶鞘雁翎刀。

雁翎刀一般都是軍用,統一配給,比如戍邊軍,再比如羽林衛,都配發這種刀。但能配上綠色鯊魚皮刀鞘,證明這把雁翎刀的品質肯定不凡,比普通的軍用雁翎刀檔次要高。

青年人叫樑棟,是知州大人梁超塵的侄子,目前在定邊軍中服役,官拜威武狼將,是個從六品的副將職銜,權力地位僅在指揮使之下。在定邊軍中,跟他職位齊平的還有其他三位副將,但只有他的年紀最輕。

有人私下裡評價,說他年紀輕輕就能身居高位,是仗了他叔叔的勢,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這小子雖然年紀輕,但心性堅韌,冷酷,做事極為狠辣,是定邊軍中實打實的第一高手。在整個大西關來講,武功也能排入前五之列。他能當上威武狼將,不是靠誰的勢,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一點點提拔上來的。

他曾經放言全軍,如果有誰不服,可以隨時隨地向他挑戰,只要能打贏他掌中那口雁翎刀,他就把威武狼將的職位拱手相讓。此言一出,定邊軍內引起極大轟動,不服者有之,背後議論紛紛的人更多,但時至今日,都沒有哪個人敢出頭向他挑戰。

大西關內曾經有江湖人士向他挑戰,不是覬覦他的權柄地位,純粹是看不慣他狂妄的樣子。結果,在校場上,萬眾矚目之下,樑棟三刀就將那人的一條手臂斬落,刀刃逼喉,乾淨利落。那名江湖人不得不忍痛低頭,俯首認輸。

或許有人會說,那名江湖人也是二流而已,算不上真正高手,難道果真如此麼?

當然不是,那人綽號“白頭雕”,乃大西關有名的獨行盜魁,一對鑌鐵爪罕逢敵手,西北綠林道上也甚有名望,一頂一的好手,絕對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世事難料。

“白頭雕”如果沒有挑戰樑棟,繼續當他的獨行盜魁,總有一天會魂斷菜市口。

而現如今,他雖然敗於樑棟之手,並且斷了一條臂膀,卻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

退出江湖後,開了一家釀酒的鋪子,並且把怡紅樓裡面的一個老相好贖了出來。

現在他的婆娘已經大了肚子,再有一個月他就該當爹了。闖蕩江湖二十來年,到了落下這麼個結局,他本人沒有一點怨氣,反倒是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

如果有人見到“刁家酒坊”那位大腹便便,逢人就笑眯眯的獨臂胖掌櫃,絕對想不到他就是昔日綠林道上赫赫有名的“白頭雕”。

馬車經過酒坊的時候,樑棟還跟站在門口的胖掌櫃擺擺手,對方也衝他擺擺手,轉頭就喝斥旁邊那幾個抬著封口大肚子酒缸的夥計,說這是給府衙送的貨,如果除了紕漏,把他們統統浸在酒缸裡淹死。

正跟夥計們發威呢,店裡面傳出一聲潑辣的招呼,這個胖子麻溜地滿臉堆笑,屁顛屁顛的跑進店裡。

樑棟收回目光,嘴角微微勾起,冷漠的臉上多出幾絲暖意。

簡鋒對這個來接他的青年有些好感,因為此人跟他曾經在哨探營的有位兄弟很像,那人也很冷,性格孤僻,不善與人打交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冷漠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火熱的心。

跟不善言辭的人並騎同行是種折磨,因為會很悶。簡鋒其實也不是個多話的人,但跟這個青年在一起,他反倒像是一個性格外向的活躍分子了。

他問一句,樑棟答一句,有時候他問了,樑棟沒回答,他就自說自話。

就這樣一直到了梁超塵的私宅。這裡距離府衙不遠。平時,這位梁大人都住在府衙,只有接待重要的至交故友以及親眷的時候才會來到這裡。

在府衙,他是知州,朝廷的四品大員。在這裡,他就是梁超塵,一個普通的男人。

青蓬馬車和兩人兩騎剛拐進來,早已等候在門口的何師爺就帶著兩名身著青衣短打的隨從迎了上來。滿面笑容地抱拳拱手,“簡爺,棟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