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桌上談論，馬幫議事。

秋老虎肆虐，這幾天的天氣他孃的很邪性，熱的人悶燥，火氣大。

大西關及其附近的村鎮這幾日都在談論一件在當地非常轟動的事情。

西關馬場的大當家尉遲雲天夫婦被人殺了，而且殺他們的人還是親生閨女，以美貌和潑辣性格被人所熟知的尉遲青蓮。這位西關馬場的二小姐是西北的一枝花，名聲響亮，好打抱不平，鋤強扶弱。馬匪恨她，但很多當地的老百姓喜歡她，都叫她辣手觀音。民間聲望非常高。一提起西關馬場，必然會捎帶腳的提起這位二小姐。

性格直爽，嫉惡如仇，為人做事頗有狹義風骨一個女孩子能忤逆天倫弒父殺母？訊息傳出後，很多人不信，但證據確鑿，聽聞行兇過程還被三少爺尉遲南星起夜的時候親眼目睹。

西北人粗獷，民風彪悍，性子豪爽，口無遮攔。

人前身後，有什麼說什麼，從不遮行掩飾。

城外十里，毗鄰官道，坐落在一片柏楊林邊上的老龍坡十里鋪是附近唯一的一家可以歇腳的地方。進城出城的行商客人大多數都會在此歇歇腳然後再啟程，主家掌櫃是一對老夫婦，只僱請了一個小夥計裡裡外外地忙活。趕上飯點兒的時候，經常會忙的腳不沾地，連個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這年頭賺錢不易，手腳不勤快的人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店內很簡陋，但環境寬敞，佔地不小，十幾張桌子，分散落座不少人。一群灰衣短打的粗獷漢子，有本地人，有青布長衫的外地行腳客商，也有背刀挎劍風塵僕僕的江湖人。

靠門的幾副座頭就坐的十來個人是一夥兒的，有老有少，外面那三輛滿載貨物的大車就是他們的。這些人的形貌長相和衣著打扮都頗為怪異，不似中原人氏，反倒有點像是來自西域的胡商。褐布包頭，赤紅臉膛，凹眼隆鼻，長抵胸前的蓬亂黃色髯須。

涼茶，冷水，粗麵餅子，再有一盤醃肉，就點蘿蔔鹹菜，一頓中飯基本上就解決了。雖然略顯粗鄙，不精細，但管夠管飽，最重要的是價錢便宜，一頓飯下來不過七八個大子兒。這種吃食，很受底層的平民和扛活出力的漢子們青睞。

一個腰上纏著青布，敞著懷，袒露健壯胸膛的紅臉漢子嚥下嘴裡就著醃肉的粗麵餅子，灌了幾口冷水順下去，抹抹嘴巴，對在座的幾位老兄弟說道：“老幾位，這事我越琢磨越覺著蹊蹺，想那二小姐在天山學藝三年，剛下山回家，就幹掉了自己的親爹親孃？沒理由啊，她為什麼要這麼幹啊？強盜殺人，那是為了劫財擄貨，蟊賊殺人，是為了劫財謀色，她一個武功好，長得又漂亮的大閨女殺自己的爹媽為了啥？錢財？那還不都是她們尉遲家的？以她二小姐的身份地位，只要一開口，尉遲大當家的還能不給？所以要我說呀，肯定別有內情。尉遲二小姐八成兒不是兇手，她是遭人陷害了，腦袋上被人扣了屎盆子。”

旁邊有個先他一步吃飽，正拿著把匕首在手裡把玩的瘦臉漢子聞言嗤笑一聲，把匕首“篤”地紮在桌上，冷笑道：“陷害她？誰陷害她？姑娘家家的本事再好，到時候也是人家的婆娘。涉及不到西關馬場的繼承權，沒有利益糾葛，沒有厲害關係，別人吃飽了撐的去往她腦袋上扣屎盆子？人在做，天在看，如果不是她做的，那她跑什麼？何況還有尉遲家的三少爺那個人證，更被尉遲二爺堵在了兇案現場，證據確鑿，你還替她喊冤，我看這種人就得天打雷劈！”

“話也不能這麼說，老曹說得對。我看這事啊，玄妙得很啂！”一個梳著懶人髻的黃臉漢子放下準備喝的半碗涼茶，胳膊肘抵在桌上，側著身子斜眼瞥著瘦臉漢子，“你說有目擊證人，那好，今兒咱就好好擺一擺那些所謂的目擊證人。我問你，三更天，正常人都是在睡覺的時候，尉遲二爺怎麼那麼巧的出現在大當家的居室裡？還穿戴整齊，帶著烏泱泱的一大票人手，就連強弓利矢這種要命的玩意兒都帶著，你覺著這正常？再說三少爺，他說起夜的時候恰巧親眼目睹了二小姐持劍刺殺了爹孃，我早年曾經在尉遲府邸幹過裝修的活兒，最近的茅房距離大當家的那個院子也得有幾十丈遠，這中間還隔著不少房舍，他咋看到二小姐行兇殺人的？眼睛會他媽的拐彎？好，咱再把話說回來，就算他起夜的時候不去茅房，難道堂堂三少爺的房裡沒有馬桶，二半夜的起夜還得去父母房間裡的馬桶出恭？扯他媽什麼蛋吶！咱也不多說，單就這兩條，你咋解釋？”

瘦臉漢子不說話了，周圍的六七個漢子也頻頻點頭，黃臉漢子大有深意地道：“有權有勢的大戶人家忒亂，宅子裡鬼怪事兒也忒多。咱都是一群苦哈哈，今天這話也是哪兒說哪兒了。弒父殺母的兇手也好，被人冤枉栽贓也罷，那都不關咱的事兒。咱們吶，也就背地裡說說罷了。他們亂他們的，咱就圖一熱鬧，瞅著就好。別多管閒事，除非活的不自在了。老幾位都記住嘍。現如今這年頭，要想活得長遠，凡是都當看客，別參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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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臉漢子哈哈大笑，道：“老黃，就算咱想參與，也參與不起，沒那個能耐。”

瘦臉漢子道：“咱一群苦哈哈當然不行，但不代表別人不行，老黃的話在理，他都能看透的事情，我不信別人都是瞎子，看不透。”

“行了行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不談了不談了，兄弟們都趕緊吃飯，下午還有活兒呢。”

諸如此類的談話，幾乎同一時間在大西關各地都有發生。

……

風陵渡。馬幫總舵所在地。

偌大的大廳內，正堂掛著“馬行天下”的匾額，黑底金字，銀鉤鐵畫，字型豪放。

紫紅色太師椅端坐一位身材高大，滿臉虯髯的威猛大漢，臉膛方正，濃眉大眼，一襲紫袍，眼眸開闔間，盡顯睥睨豪氣。此人正是馬幫大當家，威震西北的紫麒麟湯一刀。

左右兩邊各設四張座椅，也都坐滿了人，形貌體態各異，大都是威猛的漢子。這些人都是馬幫的各堂管事。

湯一刀環視眾人，聲音洪亮地道：“諸位，西關馬場的事情你們也都聽說了，尉遲大當家一直以來都是我們馬幫的合作伙伴，也是我湯某人私交不錯的好友，他們夫婦罹難身亡，我們馬幫深表遺憾和痛心，但我今天召集諸位前來，不是談論是否緝拿兇手尉遲青蓮，為尉遲大當家報仇之事，而是關於我們與西關馬場合作的事情。半年前，我們雙方談好的一筆買賣，西關馬場以低於市場三成的價格賣我們馬幫三百匹歲齡兩年的好馬，已經交付了五萬兩定金，剩餘的十五萬兩收貨的時候一次性付清，但現在尉遲大當家的不幸亡故，但已經談妥的生意還得繼續下去。而今距離雙方當時約定的收貨日期還有三天。諸位，這批馬應該如何去西關馬場接收？”

堂下議論紛紛，有人大聲道：“大當家的，那還考慮什麼，當時簽有合約，既然交付的日期到了，我們拿著合約直接上門討要便是。”

話音乍落，馬上有人起身道：“容堂主想簡單了，當時簽字的大當家尉遲雲天，現在西關馬場管事兒的是尉遲二爺，如果他不承認怎麼辦？”

有火爆脾氣的大聲道：“敢！白紙黑字寫的明明白白，如果他西關馬場敢不認賬，老子帶領麾下兒郎們平了他們！”

“哼，你當西關馬場是擺設麼？五百馬軍，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個頂個驍勇善戰，就連朝廷的西北大營都不敢跟他們正面為敵，難道你麾下的兒郎們比朝廷的西北軍還猛？”

“這……哼，那你們說怎麼辦？難道就吃了這種暗虧不成？如果訊息傳出去，我們馬幫的臉還要不要了？面子往哪兒擱？西北的武林同道會怎麼看咱們？”

面龐白淨，蓄著三綹長鬚，身著玄色長衫，一副文士打扮的策儀堂堂主軒轅靜捻鬚微笑，道：“大當家，諸位兄弟，在下有個提議，不知可行否？”

湯一刀道：“軒轅先生一向是智謀過人，你既有計策，不妨說與諸位兄弟聽聽。”

軒轅靜道：“想解決此事也不難，但我們必須得先找到一個人。”

“誰？”

“尉遲青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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