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釋在洪水來臨之際,爬上了樹頂,從漂過的木板上救了一個小孩子。

小孩子失了雙親,勉強扒在一塊木板上,才從水老虎嘴裡逃出來。

他哇哇大哭著,柳如釋只是輕拍著他的背,這樣的災難面前所有的話語都顯得太過於蒼白了,對於失去一切的人來說,無論說什麼也改變不了事實,只有陪伴,無條件關愛,才能讓他們走出悲傷又絕望的境地。

柳如釋還在等,他不想放棄,可他不知道該看向何方,十年過去了,所有的細節都是模糊的碎片了,只有那張臉,那句說會來陪他的話,就像刻在腦子裡了一樣。

他不知道該看向何方,不知那人從哪個方向走的,也不知那人從哪個方向來的,他就這樣堅定地相信那人會來。

柳如釋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在桃樹上坐著的時候,突然看見鐘奇了,看見他在水中說:“我回來陪你了。”

他看到鐘奇在水中皺了眉頭,說:“這裡水太多了,你過來吧,過來我帶你走,我們另外建一個桃花源。”

“鐘奇……”這個久違的名字從柳如釋口中喊出來,他下了水,把小孩的哭喊留在身後。

他終於沉下去了,不知道順著水流漂到了哪裡,他看見了籬笆牆飄蕩著的紅線,看見了庭院裡盛開的金菊……

桃花源最後還是沒人能心存,這裡的水竟是漫了幾個月之久,與外界沒有任何聯系給了他們安寧的生活,可也斷了他們的生機。

鐘奇組建了禦魔靈團,他回來了,回到桃花源,但他只看到了頭頂上盤旋著的魔靈和眼前的一片廢墟。

那些美好還是隻存在他記憶中了。

他整個人滯住了,這裡的時間也停滯了。

“為什麼!為什麼?天道你是什麼?你算什麼!為什麼你要左右他的生死!為什麼!”鐘奇朝天大吼。

是不是他根本連見他都不可以,是不是就算有了禦魔靈團他也還是不能安穩過一生,是不是為了維持天道平衡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從天上只掉下幾聲驚雷來。

他斬殺了那隻魔靈,神明的怒氣燒至了整個桃花源,存活著的桃樹也化為灰燼了。

從此,世上再無桃花源,從此,世上也再無柳如釋。

鐘奇在這一片荒蕪中感受到了一股殘留的靈力,魑魅夢魘……

李天哲感覺自己在做一場夢,窒息的痛苦消失後,他便脫離了柳如釋的人生,他開始明白,他和鐘奇原來有幾世的緣分。

他以為這場夢就要醒了,直到他睜開眼,入眼還是桃花源的場景,只是他現在所處的地方,到處都一片喜慶,更像是婚房……

他在想自己不會是永遠被困在這些如假似真的夢境裡了吧?不過很快他發現,這不是別人的人生,他還記得自己是李天哲,這說明和前幾次的情況是不同的,只是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他憑藉著記憶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鏡子,鏡中的自己,分明是十五歲的模樣,卻穿著一身紅色的喜服,他還會這樣的夢嗎?

李天哲有一種可怕的猜想,如果這是他看電視看多了做的夢,等會兒從門外進來一個膘肥體圓的土地主,他就一腳踹過去,然後逃走。

但他想如果進來的是鐘奇,那他就卻之不恭地享受和美人的婚後生活了。

這屋子雖說和記憶中桃花源裡的那間基本佈置是一樣的,床、桌子、椅子、衣架……這些東西位置都還是一樣,不過新一點,等等,還有,床好像大一些。

東西也比較新,古香古色的,他也沒忘記自己是誰,這個夢不錯。

李天哲這樣亂七八糟地想著,就聽見“吱呀”一聲,從門外進來一個身材修長、同樣一身紅色喜服的人。

是鐘奇。

到目前為止,李天哲記憶中的鐘奇有四種古裝形象,第一種是那日在無間地獄,狂風怒吹之下,瘋狂決絕的黑紅色長袍;第二種是元旭見到的那身出塵絕豔、飄逸非凡的藍色長袍;第三種是滿身血汙混泥、淩亂不堪的銀色;第四種是他穿套普通農家布衣的形象。

現在見到鐘奇穿了滿身的紅色,更襯得他俊逸非凡之中多了一絲魅惑,魅惑這個詞用在男人身上不太合適,但李天哲就硬是看出了這種感覺。

他還得出結論,一個人好不好看,真的不關衣服的事,衣服盡力了。

李天哲站在銅鏡前,鐘奇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鐘奇高了他大半個頭,也是,他十五歲的時候,還像個豆芽菜,身高一米七多多一點,後來上了高中才竄到一米八多的。

“還難受嗎?”鐘奇上前摸了摸他的臉,李天哲對這種接觸有點陌生。

在外面的時候,倆人大部分的接觸都是大眼瞪大眼,李天哲也不知道鐘奇是不懂還是真是個和尚。

總之,他一度懷疑那天鐘奇說喜歡他只是一場幻覺,說要在一起也是他記憶出了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