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茜似懂非懂地“唔”了一聲, 將手裡花盆旋轉一圈, 很認真地去看那突破了最後一點春來之前寒潮生長

出的綠意。

這是沒完全理解赫恩的話,但她的幾分懵懂又取悅他, 旁若無人地低下頭去,在那嫩嫩的臉頰上偷了一口

香。

貝茜反應過來要躲,已是又被他牢牢圈在臂彎, 溫聲哄道:“畫完再下去。”

畫師的臉早黑得很鍋底一般:“難為殿下還記得我在畫畫。”

赫恩就笑:“抱歉。”

然後見畫師又往畫布添了許多的色彩,一陣不算太漫長的等待之後, 他將手裡的筆往旁邊一擱, 沒好氣地

道:“過來看看。”

哪裡用赫恩親自過去, 維克託一聽這話便趕忙地走進來,將畫架的畫取下,自然不經意瞄見畫上的兩個

人,表情似見到所有美好事物時地柔軟,獻寶一樣獻到赫恩面前來:“畫得非常好。”

貝茜瞧見那幅畫時卻有些發愣。

那坐在赫恩腿上的人是她, 又好似換了個魂魄的軀殼, 一時之間令人感覺很是陌生。

陌生又……美好。

畫中人眼眸微微彎著, 仰頭在看赫恩,眉眼間分明隔著畫布都流露出輕松的雀躍。

細想想, 她在赫恩身邊確實很有安全感。倘若他低聲誘哄,能哄得她連前塵往事也暫時忘卻, 有時候幾乎

也快忘了她自己是個血族, 而以為是與普通人一般無二的、有著溫熱血液的生物。

赫恩原本也在看著那幅畫出神,黑眸裡情緒莫辨地, 說不上不高興,但似乎還藏著些更深沉的感情,目光

在畫裡貝茜那張臉上停駐良久,最後收回去,面上笑道:“還喜歡麼,伊麗莎白?”

貝茜承接了他投遞過來的目光,忽地有些赧然,將頭轉過去,輕輕地說了喜歡,再望望那畫技超群的畫

師,對方並不很在乎是被怎樣的金貴人物看著,該擺臭臉還是擺臭臉,大概在暗中抱怨像他們這樣不安分的模

特。

但他確實畫得非常好。她想。

“把畫裝裱後好好地收起來吧。”赫恩道。

“裱畫?”國王短短的金鬍子上沾了一點酒,因著聽見兒子今天召見畫師而生詫異,忘了自己正在用餐。

隨即抬眼看見餐桌對面王後正託著腮笑笑地瞧這邊,才咳嗽一聲清嗓,面無異色地取了餐巾將鬍子上的一

點點濕潤擦拭幹淨。

“他的動作比你快許多。”寧芙道。

國王聽了妻子這句不含褒貶的慨嘆,正色道:“未免太快了些。”

裱畫自然是為了以後掛起來。能掛在王宮裡的畫像無非是王室成員的,貝茜不清楚,赫恩還能不清楚嗎。

“他重視她也沒壞處。”寧芙仍舊託著腮道,“這麼多年從沒見過赫恩這樣緊張一個姑娘,開竅自然是好

事。”

她說著笑了笑,“準備工作做得這樣充分,大概還帶了點不安全感在裡面。真是難得。”

國王不置可否,切了一塊肉放進嘴裡,再喝兩口水,算是終於結束了這一餐,慢慢地擦拭唇角,想起個人

來,環顧四周也沒看見影子,不禁問:“安娜貝爾今天沒在你身旁侯著。”

說完看見王後面上表情的細微變化,卻是跟著想起從前的往事,唇瓣動一動,末了嘆道:“好幾年了

吧。”

“偏偏在這種時候,更令人心裡不舒服。”王後轉了頭去看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