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跟王子到傍晚也沒有回城堡。

“王後, 需要先用晚餐嗎?”安娜貝爾雙手搭著, 微微欠身問。

寧芙正坐在高大明淨的窗戶前,趁太陽還未沒入地平線, 借了餘暉在看書。

長裙的裙擺彷彿鋪了層淺淡的還未綴到夜幕上的星光,動一動便分外好看。

她看的是本舊書,黑封皮都微微卷邊, 紙頁上記述的故事倘若念給貝茜聽,貝茜一定不覺得陌生。

是她之前從赫恩那兒讀到的民間故事集子, 裡頭還寫到吸血鬼, 半真半假, 對於個真正的吸血鬼來說不過

看著有趣,無聊時解解悶罷了。

不想王後也喜歡,看得相當投入,安娜貝爾走近問話,她看完最後一行字才抬起頭, 笑道:“不著急, 等

他們回來再說。伊麗莎白在幹什麼?”

安娜貝爾不說, 寧芙也半點不過問貝茜的吃飯問題,白天貝茜從外頭回來, 倒是叫了她一起喝茶,不知是

不是照了赫恩的囑咐, 給她茶杯裡裝的白水, 說了一會兒話,看她犯困便讓回去睡一覺。

算著現在應該是睡醒了。

“才睡醒沒多久, 回西塔的房間去了。”安娜貝爾道。

“你顧著她,還要打點赫恩的大小事,未免有些辛苦。”寧芙想了想,問,“需要找個人幫你麼?”

安娜貝爾笑著婉拒了:“伊麗莎白小姐並不嬌氣,伺候她很輕松,我也願意陪著她。殿下那頭您也是知道

的,很多事情親力親為,我做的不過是傳話的工作。”

“當初是你主動說要到伊麗莎白身邊去的。”既有人在旁邊陪著說話,寧芙也就合上書本,從椅子上站起

身時伸了個緩慢的懶腰,饒有興致道,“為什麼?”

窗外的最後一抹夕陽也沉進地下重新攀爬另一半漆黑的天際,有女僕輕手輕腳地走進書房,將四壁的蠟燭

都點亮,屋內反而成了白晝一般。

安娜貝爾接過其中一個女僕送來的薄絨披風替王後攏上,一面低頭系帶子,一面再自然不過地答道:“我

知道殿下信任誰。如今也知道他心裡在乎誰,替他好好守著是我的本分。”

寧芙就沉默須臾。抬眼凝睇半點兒不改臉色的安娜貝爾,到底是笑嘆道:“有你在王宮,赫恩提著一百顆

心也都該安安穩穩地放回肚子裡。”

但這麼看著內務官。她倒想起件事情來,笑容收斂些,低聲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安娜貝爾手一頓。知道王後在問什麼,眼睫顫抖一下,到底坦然道:“還有兩天。”

“你一年裡也只要一天的假期。”寧芙抬起手來,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這次提前出去吧,也好多些時

間準備。”

安娜貝爾受了王後的這份安撫,面上還是平靜的,將系帶打了個結便退開去:“一天夠了。儀式是留給活

人的,我沒有什麼需要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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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落到地毯上。

像拂了顆石子入湖,奈何地毯長毛太厚,實在發不出咕咚一聲響。

一隻小手伸過去將那無意弄掉了的黑棋撿回到棋盤上。

棋盤布著已經能見著結局的一場廝殺,白國王無力迴天,只有給吃掉的宿命,但因為是自己跟自己下,輸

贏沒有意義,也就無所謂什麼精彩不精彩。

棋子如伶人,伶人是她自己,演來演去打發時間而已。

貝茜把跳過一次樓的黑棋移動到斜上方,幹脆利落結果了白子的國王。

“看起來下手軟綿綿,其實兇得很。”赫恩曾經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