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的燈光下,兩道身影糾纏著蕩向雙人床,男人的手修長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強勢,一寸一寸卸下她的防備。

那雙眼,漆黑沉氳,直勾勾地看著她,映著暖黃的燈光,好似一簇燙人的火光在眸底搖曳。

待莫曉看仔細了,才發現是自己的幻覺,那雙眸子清輝微涼,一如既往的,沒有溫度。

被男人的冷意一蟄,像針尖戳到心上,泛起綿軟無力的刺痛。

莫曉倏地一顫,從夢中驚醒。

愛不愛一個人就看他在你夢裡出現的次數,因為荷爾蒙最誠實,潛意識無法控制。

春末夏初,空氣中還泛著些許涼意,窗簾隔著的熹微的晨輝,簾底透進一縫光,波浪似的簾影,浮浮蕩蕩。

再無睡意,莫曉幹脆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看著那一抹簾影發呆。

不知不覺間,光影漸明,直到明亮得晃眼。

突然,“嘭!”的一聲巨響,入戶門從外邊被開啟,又被猛地關上——帶著明顯的怒意。

莫曉蹙了下眉,撈起床頭的外套隨意套上,趿著拖鞋往客廳走。

莫曉的經紀人陳最看到莫曉走出臥室,未語先送上一聲“呵!”

陳最這人風騷得緊,二八分的頭發捋向一邊,劉海尾部挑了兩捋出來燙了個卷,傲嬌地向上翹。這會兒那倆兒傲嬌的小卷隨著他起伏的胸膛一顫一顫的。

莫曉差不多猜測到是什麼事了——

果然,陳最一手掐著腰,下巴一揚,跟個妓院頭牌似的擺起譜來,怪腔怪調開始數落。

“長能耐了哈!導演都敢揍,我說姑奶奶,咱們能長—點—心—不?張擎宇是誰你不知道嗎?和你交待了多少次!多少次!角色盡量爭取,爭取不到了不起換一家,買賣不出好歹留點仁義,你他媽的竟把自己往絕路上逼是不是!?”

陳最吼完重重踹了兩口氣,面容糾結,彷彿隱忍著什麼驚濤駭浪的情緒。

莫曉懶懶靠在牆上,素白色的睡裙下是一截白膩膩的小腿,纖細、筆直。外邊套著一件針織開衫,長發柔順披肩,小臉嫩白,低眉順眼的樣子素雅又乖巧。

陳最痛心疾首,當初怎麼就被她這副人畜無害的外表給矇蔽了?硬是死皮賴臉簽了個小祖宗回來。

這丫頭看似淡泊,大小事務全如過眼雲煙不往心裡去,這是因為她不在乎那些雲煙。要是自己認定的事情堅持得很,倔著呢。

就這樣,最難帶!

陳最咬牙切齒地自我安慰,人是我選的、我選的,忍著、忍著。

莫曉看他氣息平複下來,雙手環在胸前,淡聲道:“他給我塞房卡。”

張擎宇在圈內名聲不太好,陳最冷靜下後莫約也猜到了是這麼回事兒,可剛才接到訊息的時候還是被怒發沖了冠。

陳最胸口憋著一團三昧真火,噗噗往外噴,“他塞房卡,你有一百種拒絕的方式,非得動手嗎?他那人出了名的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看你平常挺淡漠的,怎麼擱這就控制不住了。人家手都折了,有沒有點分寸!還想不想在演藝圈混了!?”

說到這裡,美目一瞪,“何一南那小兔崽子買個早飯買上天了?”一手掐腰,一手在虛空中點了點莫曉,“你別替她說話,我知道是她幹的,她那生猛勁兒幾個張擎宇受得了?”

陳最話音才落,門鈴就叮鈴叮鈴響了起來。

“你別罵她,她是幫我。”莫曉留下一句話走去開門。

鎖芯“喀噔”一落,莫曉還沒來得及對何一南使眼色,她擠著門縫就猴急地鑽了進來:“賣煎餅果子那大爺太他媽墨跡了,我就看著他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右手——左右慢動作重播,尼瑪三個煎餅果子等了老子半個小時不止!”

中間那句,她拖長了音合著一首歌的調子唱了出來。

陳最看著何一南窸窸窣窣扯著塑膠袋,在餐桌前分早飯,陰惻惻一笑,“你不挺能耐的嗎?不會揍他一拳讓他快點。”

何一南性子直,生猛堪比男人,壓根沒聽出這彎彎繞繞一句挖苦,頭也沒回,兀自,人家起早貪黑掙點小錢多不容易,我說陳最,你啥時候這麼暴力了?”

陳最就知道她是個沒胸沒腦,頭發短見識還不長的莽夫,簡單明瞭一聲“哼~”,道:“暴力我哪敢和你比啊,小手一動就掰了人家一個骨折,厲害死了。”

這回就算是傻子也該聽懂了,何一南手一抖,一杯現榨豆漿差點貢獻給餐桌。

她回過頭,沖陳最謙虛一笑:“哪裡哪裡,主要是他缺鈣骨頭太脆,那手感~我一捏就知道是縱欲過度。”

陳最搓著的一把火一下被助燃到三尺高,扭著腰就要過來手撕何一南。

何一南見狀,連忙給豆漿插好吸管並雙手奉上,同時深痛地開始反思自責,表情之誇張讓莫曉絲毫不懷疑下一秒她就會跪地求饒痛哭流涕自我摑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