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用了半年時間才算將這一身傷療養的徹徹底底,臨行前,陳女士為他送機,在機場候機大廳裡,陳女士指著面前這條安檢的通道對他說:“當你張開眼睛,你以為通向那個地方的路只有一條,可是當你閉上眼睛,你會發現那樣的路有無數條,任何事情的方法都不會只有一個,只要你好好思考。”

“謝謝您,陳阿姨。”他身上還穿著林夢送他的那件灰色毛衣。

“真是個傻孩子!”陳女士笑起來,“我家阿檉就不會像你這樣傻。”

“那我先走了。”

“嗯。”陳女士朝他擺手。

就這樣,他重新坐上了飛往澳大利亞的飛機,以程津珩的身份重回墨爾本開始學業。

他還記得那一天,飛機落地之後下了一場大雨,就如他失去她的那天一樣,他一路淋著雨回去,屋裡的床頭櫃上放著一個信封,裡面裝著一萬澳元,大概是父親曾經留給他的生活費。

程津珩將淋得半透的毛衣一點一點洗幹淨然後晾在窗前,窗外不知何時又下起一陣雨,他忍不住走出去,站在院子中間的石板路上。

有誰能知道,那一夜她到底淋了多久的雨。

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雨不算小,不一會便將他淋了個徹徹底底,他閉著雙目,微微仰著面,感受著雨水滴在身上微涼的感覺,一隻蝸牛已經悄悄爬過他的鞋面,向一旁的草叢爬去,他仿若失去知覺一般任由陣雨在他頭上下了一場又一場,最後,他終於張開眼眸,看著遠處清逸的天空。

“答應我,林夢。”他輕緩的聲線響起,“一定要好好活著。”然後他在心中念出了最後兩個字,等我!

三天後,程津珩離開了那棟房子,重新搬回了學校的學生宿舍,又將一萬澳元匿名捐贈給當地的一所兒童福利院,就在那時,他看到兒童福利院被父母遺棄的或殘缺或封閉的孩子,第一次生出想要創辦慈善機構的想法。

既然他無法照顧那個他最想照顧的,至少他可以幫助其他人,這樣的決定,既是為了那些沒人照顧的孩子,也是為了他想要找到的女孩。

可一個人在墨爾本的生活並不輕松,在未考取律師執照之前,程津珩一直在打一些散碎的零工,工資不多,但勝在自由,這讓他有一些時間可以做一些自己的事情。

兩年後,他成功考取墨爾本大學法學碩士,並在同年考取了律師執照,選擇繼續攻讀博士,不過令人絕望的是,他一直收不到林夢的訊息,就在那兩年,他學會了無緣無故的發呆,生活中與她有關的一切都變成他們此刻唯一的聯結,他喜歡這樣靜靜的坐著,就好像可以安安靜靜的與她待上一會,好像耳邊就可以聽到她天真的笑。

時間彷彿可以漸漸撫平他心裡的痛,卻無法撫平他靈魂的缺失。

又過了兩年,他已經成為墨爾本十分有名的華人律師,可找不到她彷彿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伴隨著所有的功成名就,他所堅持的,也是唯一支撐他的動力就是找到她,後來,他真的如自己所願,成功創辦了一家兒童慈善機構。

註冊前夜,他的朋友曾經問他,“名字想好了嗎?”

他笑了笑,沒有回答。

其實關於名字,他幾乎不用思考,“incy”!這所兒童慈善機構因她而辦,可他心裡清楚,這不過是他萬般無奈下的自欺欺人,他可以照顧所有“incy”旗下的孩子,卻無法照顧他最想要照顧的那一個。

隨著派回國的人越多,他的失望就越大,中國太大,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她不異於大海撈針,後來,他開始懼怕回國,如果不回國,他知道她就在那裡,可是一旦回去,他就會徹底失掉她的方向。

而他……就這樣自欺欺人了整整十年。

程津珩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窗外雨勢漸大,徹底模糊了他的樣子,他伸出溫熱的掌心,將窗戶上的水霧抹掉露出清晰的模樣來,十年了,不管曾經多麼掙紮痛苦,至少他真的找到她了不是嗎?他緩慢而動容的微笑起來,溫和的目光中漸漸生出一層水霧,原來命運真的願意憐憫他,就在他即將陷入徹底絕望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天,林清陷入了自我封閉狀態,她把自己困在家裡,拒絕任何人的電話,拒絕任何工作,也拒絕任何人的來訪,蘇念曾經幾次來找她都被她悄無聲息的拒之門外。

蘇念不免有些心慌,自從與林清相識以來她從沒遇到這樣的情況,無措之下,她只能來到暮氏集團找暮珞檉。

此時,暮珞檉剛剛結束一場團隊會議,一出門便看到蘇念落寞的坐在會議室外,他心中已然知曉她的來意,嘆息著走過去,將她帶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一進門蘇念便忍不住質問。

暮珞檉默默放下手裡的檔案,背對著她,淡淡道:“她心裡的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