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懸著的心落了幾分,“王阿姨,怎麼了?是我母親有什麼事嗎?”

“沒事。”王阿姨笑道:“今天天氣不錯,我正跟你媽媽在院內曬太陽,她今天狀態很好,神智也不錯,我們剛剛聊到你,她還在抱怨說你總也不來看她,我想著,如果你有時間的話,不如來這看看她,難得她今天狀態不錯,你們母女兩個也可以說說體己話。”

她不敢去,可最後還是低低的應,“……好,等這邊工作結束我就趕過去。”

電話被結束通話,林清孱弱的陷在副駕駛座上,久久的沒有言語。

暮珞檉對電話的內容瞭然於心,關於這座療養院他也曾感到費解,自從上次尾隨阿清來到療養院後,他曾想過為阿清母親選擇一家更好的療養院治療,但嘗試過後才發現十分困難,關於阿清母親的資料院方拒絕向任何人透露,就像有人將她囚禁在這療養院一般,然而當他動用自己的關系網去查才發現事實並非如此,阿清母親在療養院的所有用藥全部是最好的,也就是說,有人將阿清母親養在療養院裡,一直用最好的藥,最好的護工照顧著,而以阿清的收入遠遠支付不起這麼昂貴的護理費用,更或許,連阿清自己都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他曾懷疑是程市長,因為無論是程市長與林家的交情,還是出於對當年之事的愧疚,他都有理由這樣做,所以他當時沒有貿然查下去,但現在想來,阿清這一路都沒受到程家照顧一個人摸爬滾打至今就足以證明那個人不是程市長。

“我送你回去?”他試探的問。

林清搖搖頭,“不!去療養院。”

午後的道路總是順暢,從西北老城區到城南療養院差不多是從城市的北端穿到南端,暮珞檉與林清到達療養院的時候正是午後陽光最好的時候,秋日的午後就如夏日一般濃烈,林清與暮珞檉站在樹蔭下遠遠的朝那長椅上的婦人望去。

“不過去嗎?”暮珞檉看著她問。

她清冷的搖搖頭,“我過去之後她情況只會更糟。”

“或許她想見你也不一定?”

她眉目微顫,“她一見我就會想起父親,接著就會發狂,你應該見過的,她發狂的樣子。”

她說的如此平靜,簡直讓暮珞檉懷疑她根本沒發現她的尾隨。

“你知道我來過?”

林清淡淡扯出一絲笑,“上次從療養院離開的時候,門衛大爺告訴我有位自稱是我上司的人來過,我想你或許是因為無法放心才會尾隨我來看一看,想著這樣也好,你既知道我有位發了瘋的母親即便有再多心思也不會再糾纏,但我沒想到……”她垂了垂頭,“或許,你就是從那次開始想要調查我的吧!”

他慚愧極了,“是!但我慶幸自己做對了選擇。”

林清不解的看向他,繼而輕輕蹙著眉頭,好像沒聽懂他話中的意思。

他目光更加幽深,“阿清,你或許不知,自從知道你是十年前那個女孩開始,我就一直在後悔,後悔當時為什麼沒有跟上去看一看,十年前,就在你甩開我手跑掉的那一刻,我有在猶豫要不要追上去,可是那天雨太大了,我為了躲雨坐上了路邊停靠的計程車,如果我當時不是那麼自私懶惰,不覺得自己已經仁至義盡,或許我們早該相識……”

更或許,你不必在風雨的磨礪中獨自闖蕩十年。”

她靜靜看向他深沉的眸,沒有說話!

而他卻笑了,無比溫和,“所以這一次我很慶幸我的直覺沒有懶惰,而是做了正確的選擇。”

“誰又能知道你的決定是正確的呢?”她淡淡將目光放遠,去看向那長椅上漸漸打瞌睡的母親,“你知道嗎?以前我最怕來這,因為一來到這我就會無止境的抱怨,失去一切動力的埋怨,所有人性的自私,怯懦幾乎將我變得面目全非,我會憎惡,憎惡父親為什麼寧可死也不願與我們一同面對,憎惡母親為什麼不能替我分擔,可漸漸的,這種憎惡除了讓我心胸變得狹窄以外根本毫無用處,我從來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兒,我從不曾真正關心過她,十年了,她的世界陰晴圓缺高興與否我全然不知,我從未對她將心比心的照顧,卻一直怪罪她無法給與,這世間大概不會有比我更差勁的女兒。”

“阿清,有沒有想過有一天帶著伯母離開這,去過全新的生活?”

她慘笑,“這是一個巨大的牢籠,若是有一天我有能力掙脫,恐怕也飛不動了。”

她曾想過,若有一天可與這世界揮別,她要在這裡為過往的一切畫上句點,一切的開始與結束,她要將她所有的愛與恨,掙紮與無奈悄無聲息的留在這。

“你知道,今天的你無法為將來的你做決定,有時候,我們距離柳暗花明只差了一個轉角。”

“你永遠是這麼自信嗎?”她淡漠的看著他。

“嗯……”他伴著婉轉的鼻音緩緩搖頭,“我只是相信你值得最好的!”

林清淡淡收回目光,看著微微有些落寞,“若有一天我能自由安排我的生活,我恐怕得先找回自己。”

“一切都會過去。”他望向遠方飄逸的紗雲,相信我,阿清,一切都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