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食指惡狠狠的指著梁叔,“你知道,你一切都知道,那天晚上你用阿三的手機打我電話,你暗示警告了他,所以昨天晚上他才會怒不可遏找我洩憤,你什麼都知道,別再扯一些他不在的幌子,我要見他,就現在!”

所謂的怒不可遏不過是她為了求生所表現的假象,她必須賭這一次,在眾人面前揭露阿三□□未遂的事實,然後再以性命相挾,逼梁叔放棄阿三,選擇背負欠款的自己,這樣一場鬧劇下來,即使最後除不掉阿三,也可多一道護身符,讓阿三不敢再輕易靠近自己。

而現在,她需要將這場鬧劇徹底推向高潮。

她突然從手包中翻出一把匕首,沿著自己左手手腕狠狠割了下去,一瞬間一股陰涼的氣息在手腕綻開,可她絲毫感覺不到疼痛,“讓他出來!”她費力的嘶吼,面色通紅,就連往日清冷的眉眼都變得無比猙獰。

“你瘋了!”梁叔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按到桌子上,然後飛速抽出方巾沿著她左手腋下狠狠繞了兩圈,吼道:“叫救護車!”

她忽然開始癲狂的笑,笑聲使人不寒而慄。

“閉嘴!你給我閉嘴!”梁叔一巴掌狠狠呼在她臉上,將她打的發懵。

她忽然一陣氣短,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得嗓子火辣辣的疼,她又好累,她演不下去了,她沒有力氣喊了,也笑不出來了,她忽然感覺眼前一片漆黑,漸漸的冷的厲害,她感覺自己有些發顫,她的手腕好疼,疼的蝕骨,她感覺身體變得好輕,就像漂浮在雲朵上一樣,這是夢嗎?那片漆黑之中,她突然看到了天空盡頭的七色彩虹,悠悠揚揚的飄著雪,然後是永無止境的藍色海洋,就像津珩哥哥鋼琴曲中的那樣,而她整個人悠閑的躺在綿軟的雲朵上,那麼溫柔舒適,她突然覺得好幸福,因為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輕松過,或許就這樣不要醒來吧!她這樣告訴自己,林夢,就這樣一直睡下去,再也不要醒來!

然而命運怎麼會放過她這個諷刺的傀儡!

醫院濃烈的消毒水味再次喚醒她的意識,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夜已深,病房內昏昏暗暗的,她隱隱有些作嘔,她腦袋很暈,張開眼睛整個屋頂旋轉更是繞=繞的她發暈,她可以聽到有些嘀嘀的聲音傳來,那應該是來自她右手捆綁的監控器,她的左臂很痛,右手上的監控器已經開始縮緊,那是一種緊緊的約束感,她隱約感覺有人在她側旁,黑壓壓的影子重重壓在她的被子上,讓她感覺透不過氣,她幾乎不用思考,微偏過頭果然看到梁叔面色沉重的盯著她。

“醒了?”

她緩慢眨了兩下眼睛,又將頭扳回,“阿三......在哪?”

梁叔的眉頭就像兩座巍峨的山,“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差點廢了。”

她直勾勾盯著天花板,眼角滑出淚水滲到淡藍色枕套上,冷冷道:“有他在我不能好好活。”

“你早應該告訴我。”

她彷彿聽了一個笑話,孱弱的笑了,“難道我該指望你嗎?”

“可你最後還是隻能選擇依靠我。”

她暗淡的眉峰顫了顫,然後虛妄的閉上眼睛,好似沉默良久,然後淡淡吐出一句話,彷彿是解脫般的語氣,又帶著沉沉的果決,“我要他死!”

“你還是先顧好自己,醫生檢查過,你胸口的肋骨斷了兩根......”

“我只要他死!”她瞪著眼睛惡狠狠打斷梁叔的話。

梁叔似乎厭倦了囉嗦,緩緩從椅子上起身,俯視她慘白的臉,“你只欠債,不欠其他,這件事是我理虧,阿三已經從這世界上消失,你可以放心。”

她錯愕的看了看他,好似忽才反應過來,然後沉緩了兩口氣,好像解脫一般孱弱的躺在病床上,“我能相信你對吧!”

“你說呢?”

她緊咬住唇,“值了!我一隻手,換他一條命。”

“你太倔強!”

林清感覺他靜了幾秒似乎有話要說,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口。

可她已然顧不上那麼多,黑夜太靜!靜到只能聽到病房滴滴答答的儀器聲,心也很亂,亂到那滴滴答答的儀器聲聽起來煩躁不堪。她沉重的閉上眼睛,努力想著阿三對她做過的事情,殘忍的□□,破亂的屋子,她身上的每一個淤青和傷口,她可怕的回憶,以及每每想到他都會瑟瑟發抖的日子,一切都是那麼的歷歷在目,可她怎麼就一點複仇的暢快都沒有,她以為想著他是多麼可怕,可惡,可憎,自己就會好過一點,可事實卻不是如此,她得承認,她不是真的想要阿三死,即使他曾經對她做出不可饒恕的事情,即使幾次人性的邊緣她都想親手了結這個惡魔,但總不要因她而死。

這世間很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人非絕善亦非絕惡,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到足夠冷血,努力去成為一名合格的受害者,可就是這樣一個惡魔竟讓她愧疚的難以自控,這世間終有一條生命斷送在她手裡,在她長長的命運簿上終將添上這樣沉重一筆,她恐怕……下輩子也無法翻身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完了,就像從此背上沉重的枷鎖,再也無法揚起胸膛做人。

她耳邊忽然閃過父親的話,“人要堂堂正正的來,更要堂堂正正的走”。

而她,恐怕再也無法做到堂堂正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