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恩回到宿舍時, 鞏星月正在練聽力, 滕月竹正在背單詞。可見她一回來,兩人都立刻停下了手裡的事, 抬著頭眼中泛著八卦的光芒看她。

傅念恩和她兩人朝夕相處了這麼久,也算是基本上了解了兩人的脾性,見狀忙主動解釋道:“你們真的想多了, 那是我三哥。”似乎又想起兩人剛才的談話,鬼使神差的又加了一句, “親的三哥。”

鞏星月早就察覺到傅念恩心裡藏著事, 又見她家人親自找了過來, 基本上可以肯定是她家裡有事,便沒再多問什麼。

滕月竹卻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開口感嘆道:“念恩,你們家真好,那是你三哥, 那你上面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了, 我們家就我一個, 從小到大都覺得自己特別孤獨。對了, 還不止兄弟姐妹呢,開學的時候送你來學校的小叔多年輕啊,你太好命了。”

傅念恩以前不愛在人前強調她與封路銘的關系,這時卻鬼使神差的說道:“他不是我的親小叔,只是我們兩家關繫好而已。”

滕月竹更加羨慕了:“不是親的都對你這麼好,念恩, 我覺得你上輩子應該拯救了銀河系。”

鞏星月發現傅念恩的神色似乎又有些不對,忙開口轉移了話題:“月竹,你不是說今晚上必須把那點單詞背完,不然明早要懲罰自己不準吃早飯嗎?”

作為一個吃貨的滕月竹“啊”了一聲,立刻又轉過身去繼續背單詞了。

傅念恩朝鞏星月投去感激的一瞥,隨後就躺上了床。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根本就睡不著,想起剛才滕月竹羨慕的話,又想起傅長寧今晚上說的那麼一大通,也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有點矯情了。

傅念恩事後也算是明白了,就連封路銘會對她另眼相待,除了傅家與封家關繫好以外,更多的原因恐怕還是她的生母曾經細心教導過他,他又知道她被傅家瞞了這些事,難免會對她抱著更多的同情。

可她對為自己付出那麼多關心的封路銘可以感激不已,到現在反倒對把她捧在手心裡長大的傅家人不知道怎麼面對了,尤其是傅父和傅母。她到現在還是覺得傅父太自私了,打著為自己好的旗號,卻從未想過知道真相後她會有多難受,那個曾經為他生過一個孩子的女人有多可憐。

至於傅母,她到現在對她的感情最複雜,在她成長的記憶裡,傅母是傅家唯一一個對她十分嚴厲的人,她會努力讀書,努力想要考出一個好的成績來,都是為了證明給傅母看的。可她那天聽到了傅老太太和傅母的談話,她才隱約間明白傅母這些年在傅家有多難做。比起家裡其他人可以由著她隨心所欲的長大,傅母是真心想讓她長大後成為一個優秀的人的。就是因為她不是傅母親生的,她反倒對待自己更加小心翼翼。

傅念恩曾經不止一次的羨慕過賀榮熙擁有她們三個裡最溫柔的母親,可她現在想來,傅母或許才是最不容易的。她對她那麼上心,要說完全沒有愛根本沒人相信。

可她到現在也沒辦法接受他們將一個曾經活生生的存在這個世界上的人就這樣完全的忽略掉,她甚至忍不住想,哪怕傅父曾經愛過她的生母,但那點愛或許只是他繁忙工作之餘一點生活上的調劑品而已。

傅念恩週三下午沒課,封路銘也挪開了時間,開車到學校來接她。路上路過一家花店時,封路銘停車到店裡去買了一大束花過來。

傅念恩轉身看了看被他放在後排座位上的風信子,奇怪的問他:“我以為這種時候應該送百合菊花之類的,為什麼要買風信子啊?”

封路銘將車緩緩駛入車流之中,笑著回道:“你媽媽身前最喜歡風信子。”

傅念恩越發覺得自己對這個生下自己的女人一無所知,便又沉默了下來。

封路銘卻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一路上時不時的便提起他小時候汪初晴教他英語的事。可無奈他那時也不過是一個還不到十歲的孩子,記憶早就變得模糊起來,最深的印象恐怕還是當時汪初晴對他的耐心與溫柔的教導。

封路銘最後還突然感慨了一句:“現在想來,你在語言上的天賦,或許也有你母親的遺傳,當時她精通四國語言,在那些翻譯公司和語言學校圈子裡十分搶手。”

傅念恩點了點頭,卻對自己根本沒對這個叫汪初晴的女人留有任何印象感到懊惱。

汪初晴是個孤兒,這世上剩下的唯一還和她有血脈聯系的也就一個傅念恩了,可傅念恩也是到現在才知道她的存在。汪初晴被葬在帝都郊區的一處墓園,這個地方據說風水極好,算是千金難買的墓地,可現在這些卻讓傅念恩覺得十分諷刺。買下這塊墓地的人刻意隱瞞了被埋下的人的存在,埋在什麼地方也就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傅念恩到了墓園就主動握住了封路銘的手,封路銘感覺到她的難過,反手回握了過去,似乎在給她勇氣。他帶著她走了不短的距離,兩人這才站在了汪初晴的墓前。

墓碑上刻著逝者的生期和逝期,這個人只在世上活了短短的二十幾年。好在傅父還沒有太過無情,墓碑上還刻著與她有關的丈夫和女兒的姓名。

傅念恩蹲下身子看著墓碑上已經泛黃的黑白照片,眼淚又開始在眼睛裡打轉。

封路銘提了提褲腳也跟著蹲到了她身邊,拿紙巾默默的幫她擦眼淚。

傅念恩喃喃道:“對不起,到現在才來看你,希望你不會生氣。小時候都說我長得像爸爸,可後來就越來越少人說了,我自己也發現我好像和爸爸越來越不像了。蘭蘭說她小時候長得像她爸,長大後就像她媽了,我在想我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可我仔細觀察過,我和我……”在汪初晴面前叫費芸媽媽似乎都不對,“我和費阿姨長得也不像,現在我才知道我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