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解脫

老鬼走近，趴在地上的小身影，抬起頭，衝著老鬼笑著，端起手裡的飯盒，嘩啦嘩啦的搖著。

老鬼乘他抬頭，仔細端詳起面前這個孩子：孩子極瘦，頭髮又髒又長，好像很久沒有打理過，擋住了半邊眼睛。整個面部幾乎沒有肉，顴骨高高凸起，兩腮陷了進去，大概是因為太瘦，露著的那隻眼睛顯得特別大。

見老鬼一直盯著他看，卻沒有給錢的意思，孩子對著老鬼笑得更加燦爛，使勁抬高手裡的飯盒，朝著老鬼嘩啦嘩啦的搖著。隨著他把頭抬高，之前被頭髮擋住的那隻眼睛露了出來，一片凹陷的爛肉，橫七豎八的長著各種肉紅色的疤痕增生，上下眼皮已經徹底長合，粘在一起。

老鬼驚得愣在原地，鬼母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她不敢想，也不願意想。

老鬼回身看向鬼母，鬼母只是靜靜的看著地上的孩子，眼睛一眨不眨。

老鬼試探性的對著地上的孩子喊了一聲：“熊熊！”

地上的孩子突然整個上身都立了起來，衝著老鬼“嗚嗚……”最後嚎啕大哭起來。

老鬼這才注意到，孩子的口腔裡空空的，沒有舌頭。

地上的孩子艱難的朝老鬼爬過來，明明相隔不到半米，但這個孩子卻爬的異常艱難……老鬼終於看清他為什麼以這樣的姿勢爬行，他的雙腿……被扳斷反折在腰後，就像拖著殼的蝸牛。

看到這一切，老鬼不禁流下眼淚。

此刻站在邊上的鬼母撲通朝老鬼跪了下來。

老鬼看著地上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幫助他，她沒有通天的本領，無法讓這個孩子變回正常人，但是，至少可以收養他，在他的有生之年，讓他過得好一些。

“求大師……殺了我的兒子！”鬼母跪在地上，聲音帶著顫抖。

老鬼完全震驚了！她沒想到鬼母要她幫的忙……竟然是這個，老鬼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旦求大師讓熊熊走得時候別太痛苦。”鬼母跪在地上，兩手緊緊握著衣服，不住的顫抖。

讓一位母親求人殺死自己的孩子，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母親的心要多痛，要多痛才能下得了這樣的決定？

老鬼杵在原地，一動不動，作為一個千年的妖精，她並非善類，殺人不算少，可是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心裡又悶又疼，她下不了手。

“求大師讓我的孩子得以解脫吧！”鬼母說到這，跪在地上，低著頭抽泣，但雙手一直緊緊握著拳頭，彷彿這樣她才有勇氣，“求大師幫幫我，被我殺死的人，連靈魂也會消亡旦淨，所以我自己做不到，我只能每天都來看看我的熊熊，我不想他再受苦了，求大師成全！”

老鬼靜靜的站著，她突然能夠明白鬼母的心，每一天，每一天，看著自己的孩子受折磨，可是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也許對於現在的熊熊，解脫是一件好事，至少，他可以再看到媽媽了。

老鬼閉上雙眼，默默的抬起手，拿掉戴在脖子上的血菩提。待她再次睜開眼睛時，一雙瞳孔已經變成了妖豔的火紅色，她的身體周圍，漸漸瀰漫起紅光，如同跳躍的火焰，把她包在其中。

熊熊驚恐的望著眼前的變化，老鬼朝他微笑著，輕輕碰觸了一下他的頭髮，一團紅霧瞬間將孩子包圍。本來驚恐的熊熊，此刻卻覺得異常的溫暖舒服，身上沒有疼痛的傷口，肚子也不再飢餓，這溫暖的光就像媽媽的懷抱，讓他好想睡著。

為了這個孩子，老鬼不惜耗費近百年的靈力，讓這個孩子的最後一程，能毫無痛苦的走完。

等身上的暖意褪去，熊熊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居然可以站著了，他的雙腿就像從前一樣強壯，可以奔跑，可以踢球……他開心的看向老鬼。

“阿姨……”熊熊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自己居然能說話了，自己居然又可以開口說話了，熊熊高興的伸出小手，拉住老鬼，“阿姨，你是天使嗎？你是媽媽派來救我的天使嗎？”老鬼笑著，流著淚，輕輕揉著熊熊的腦袋。

鬼母靜靜站在熊熊身後，衝老鬼笑著，這個笑容，看起來那麼恬靜、安詳……突然，鬼母將手插進自己的胸膛，鮮血瞬間噴湧而出。

“你……”老鬼驚呆了，她甚至來不及阻止，一切都太突然，太超乎她的預料。

鬼母的手從胸口掏出來時，手心多了一粒紅色的小石頭，“謝謝你幫了我！”說話間，鬼母身上的黑色彷彿煙霧一般，迅速退去。

當黑色散盡，眼前是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中年女人，慈愛的笑著，望著老鬼邊上的孩子。

“媽媽！”熊熊開心的飛撲過去，“媽媽，我好想你！媽媽！你為什麼現在才來？媽媽……”

女人蹲了下來，把孩子緊緊抱在懷裡。

母子就這樣緊緊抱著，過了好一會兒，女人依依不捨的放開孩子，站了起來，“大師，我還有個不情之請，能不能求您照顧一下我的孩子？讓他……在陰曹地府別過得太難。”說完，女人朝老鬼伸出手，把剛才從心臟裡掏出來的那顆紅色石頭，遞給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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