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躺的有些難受, 起身坐在崖邊吹風,下方深淵不見底, 她盯著盯著突地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耳邊疾風驟吟,刮的臉頰有些微微發疼, 她閉著眼落至一半便有一股力道將其托住反拉了上去。

這股力道溫柔卻不容反抗,楚意便由著它, 抿了抿唇放眼往下看。

她在烏暄山巔的懸崖邊下跳過無數次, 有個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陪著她跳了千百次。

依稀記得是個挺重要的人, 可惜莫說長什麼樣, 便是他的名字她都不記得了,沒有愛恨情仇做支撐的記憶很難長久,盡管也許當初她可能很喜歡他。

到現在,她只記得那雙眼睛,只記得最後烏暄山巔的一地神血。

記得那個人摸著她的臉,眼裡似喜似悲。

“時至今日,竟是不知該高興好還是該難過好,高興你不會傷心,又難過你不會傷心。”

驟然想起這句話, 剛剛立定在崖邊的楚意忍不住又跳了下去。

他死了, 就死在烏暄山,她親眼看著鮮血染紅了白星花,呆呆出神心裡卻沒有絲毫波動,不難過不悲傷卻莫名有種惆悵。

神魂不滅即為不死, 再一次見到他還是在烏暄山,只不過光陰荏苒,已隔多年,神界散了又聚,各界也幾經顛覆。

神魔大戰,戰火都燒到了神山,這些都和她無關,再怎麼打對她來說都無所謂,誰死了誰傷了也與她沒甚麼相幹,她就坐在樹上,權當是看了一場戲。

那時容珉還很小,他的母親把人放在烏暄山巔的時候,周身都血糊糊。

沒人指望琉璃樹救人,他們僅僅把烏暄山巔當做一個暫時的避難場所。

她從未見過小孩兒,好奇地過去瞅了瞅,臉上髒兮兮的看不清長什麼樣,恍一眼看過去還覺著有些醜。

但,她還是救了他,摘下了大半的琉璃花,全部塞進了他的肚子。

他的眼睛真好看,她想不出形容詞,只能說很美很美,美的讓她惆悵。

容珉和他有著同一個神魂,有著同一雙眼睛,也許就連那張臉都是一樣的,只是她不記得了。

容珉的少年時光幾乎都和她待在一起,他喜歡鬧,喜歡笑著叫她姐姐,也時常陪著她跳崖。

後來天授聖諭,他成了神帝,威懾六界,漸漸地從裙屐少年變成了現今的模樣。

“你在想什麼呢?”憫姜醒來見楚意坐在琉璃樹上撐頭遠望,問道。

楚意笑了笑,“沒什麼。”

憫姜也沒深問,她撣了撣了衣裙準備走了,猶豫間還是開口道:“要不要我幫你捎個信兒,叫了神帝過來?”

楚意搖頭,“不必,你去忙你的吧。”

楚意接下來的日子沒往碧石去,每日和青雀說話聊八卦,全然一副輕松姿態。

容珉過來的時候遠處正是錦霞漫天,她揉了揉有些發幹的眼睛,“來了?”

容珉仰頭看著她,卻見枝椏間星華點點煞是好看,“想好了嗎?”

楚意沒有作答,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呢?”

容珉揚了揚唇角,“都好。”換或不換都好。

她若是換,他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