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彩嫻僵在原地, 半抬著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語言,白著一張臉道:“那是你妹妹!你們怎麼能……”

黎景的脊背抵靠著門框, 眼中沒有絲毫波瀾,不急不躁地回道:“黎菲菲才是我妹妹。”

宋彩嫻滿肚子的責備被這一句話盡數堵在了喉嚨口, 是吐也不是, 不吐也不是。

黎景關上門轉頭進去,楚意裹著被子坐起身,雙眼迷濛, “怎麼了?”

“黎菲菲又進醫院了。”黎景捂了捂額頭, 連著被子將人環住,“起來吧, 去看看。”

楚意腦袋擱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嚴重嗎?”

“應該挺嚴重的。”要不然宋彩嫻也不會跑過來發瘋。

兩人快速換好衣服,等他們下樓,黎錫輝是跟著救護車走的, 宋彩嫻和黎爺爺幾分鐘前已經坐車去醫院了。

黎景開車,楚意坐在副駕上看了一下時間,還不到淩晨一點。

外面的路燈朦朦的一層光, 她把窗戶稍稍下放。

聽阿姨說黎菲菲從最上面滾到了最下面, 磕碰了腦袋, 當場失去知覺。

估計這次比前兩次傷胳膊斷腿兒要嚴重的多。

黎景牽著楚意到的時候,手術室的燈還亮著,黎爺爺和黎錫輝宋彩嫻坐在椅子上,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宋彩嫻聽到聲音,轉著頭看過來,暗暗剜了她一眼。從別墅到醫院的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黎老頭子最看重自己孫子,現在整個黎氏全由黎景當家作主,黎景和菲菲兩兄妹關系本來就不大好,現下又橫插一個黎楚意,真是……

黎錫輝看著兩人交握的手,目光微沉卻也沒有說什麼,黎景的翅膀可比他硬多了,他管不了他的事兒。

幾人在外面約莫又等了兩個多小時,手術室的門才開啟。

黎菲菲確實傷到了頭,還傷的挺嚴重,醫生的意思是能不能醒過來全看她自己造化。

宋彩嫻眼前一花就栽了下去,黎爺爺的臉色也不大對,楚意和黎景上前扶住他,“爺爺……”

黎爺爺擺了擺手,沉默無言。

楚意眼瞼微垂,早在黎菲菲吸取原主身上的氣運開始,她們倆就註定不死不休了,其他人還好,只可憐夾在中間的黎爺爺。

無論是原主還是黎菲菲,在他看來都是他孫女兒,上一輩子原主出事他心髒病複發,沒撐多久就去世了。這一輩子還好,有黎菲菲因為胳膊腿兒在醫院住了將近半年這事兒打底,他雖然也有些不舒服,卻也還在可控制範圍內。

黎家除了楚意外一共五口人,一個晚上住了三個人在醫院。

宋彩嫻還好,第二天就精神了,守在黎菲菲床前抹眼淚。

黎菲菲再進醫院的事很快又在網上鬧開,不過這一次大多數吃瓜群眾都抱著善意。

正版才是小可愛:還是希望她能醒過來吧。

你說愛不愛:正好在大若寺,順便幫她祈個福了。

在眾人的極度關注下,黎菲菲醒了,只不過似乎有點兒神志不清。暑假即將到來,畢業在即楚意在學校挺忙,也沒怎麼去看她,等到她閑下來跟著黎景一起過去,推開病房門的時候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黎菲菲躺在床上大哭大叫,枕頭砸完了扯被子,被子落地了摔杯子,房間裡一片狼藉。宋彩嫻和黎錫輝兩個硬摁住她,護士眼疾手快地給她注射了一管鎮靜劑。

她稍微安靜了些,跪在床上抱住宋彩嫻,哭道:“媽,你救我,你救救我!有鬼,有鬼!到處都是鬼!”她臉皮子都在顫抖,一腳踹在空處,“滾開!滾開!”

宋彩嫻輕撫著她的背,含著眼淚,“你在說什麼傻話呀。”

“黎先生,黎太太。”黎菲菲的主治醫生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瘦高個,他嘆氣道:“該說的我都說了,黎小姐現在這個情況還是建議轉到正規的精神病醫院。”

聽著裡面的話,黎景蹙著眉側頭卻發現楚意表情古怪地盯著虛空,他拍了拍她的肩,“怎麼了?”

楚意收回目光搖頭道:“沒什麼。”

黎景不信,她扯了扯嘴角也不解釋,總不能告訴他黎菲菲說的沒錯這裡確實挺多鬼的吧。

是的,這個病房裡到處都是鬼影。

她數了數至少也有十個,奇形怪狀慘不忍睹。

離黎菲菲最近的那一個女鬼,身上的白裙子被鮮血染得半紅,臉上滲著的血珠越積越重,最後凝成一大滴順著龜裂的臉頰滑落,從下頜劃破空氣滴落在地板瓷磚上,她站在那兒不動,如濃墨黑霧看不見眼白的雙目正對著床上的黎菲菲,腳邊積了一灘黑紅的血液,活像是剛剛從深淵地獄裡爬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