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呈呆坐著,不知道是熱還是怎麼的,額上已經冒了汗,楚意抬手替他拂去,如往常般捏了捏他白嫩嫩的臉,“想什麼?”

晏呈紅了臉,並著耳廓也發了燙,吞吞吐吐道:“想、想洞房。”

楚意偏頭含著笑,他因那笑有些發羞,攬著人倒在了床上捧著她的臉親了又親,眉梢眼角都透著歡欣雀躍,啞著聲喚了一句,“楚楚……”

洞房花燭過的便是個沒羞沒躁,順應著天命去調和陰陽,暖光曖昧,一夜未歇。

婚後似乎也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楚意忙的時候,晏呈便往外跑和狐朋狗友們四處轉悠,她閑下來的時候,兩人也時常到別的地方走走逛逛。過了兩年,瑞王妃到底還是和瑞王和離,搬到了衛府住,每日跟著幾個妯娌喝茶聊天八卦看戲逗逗孫子孫女,小日子過的一天比一天舒暢。

往些年冷清的衛府漸漸熱鬧起來。

衛小小姐最喜歡她爹,日日跟在晏呈屁股後轉悠,遛街逗狗,小小年紀竟是比過她爹一躍成了京都紈絝扛把子,走哪兒都有一群紈絝叔伯給撐場子。

衛小小姐的那架勢做派叫瑞王妃差點兒沒拿著雞毛撣子把衛小小姐她爹晏呈給抽死,蒼天哎,她年輕時候得擔心自己兒子嫁不嫁得出去,臨老了還得愁自己孫女兒。這禍害她孫女兒的混小子活該揍死了去!

衛府這邊雞飛狗跳,瑞王府那頭一片沉寂,晏覺瘸了腿身上的差事自然丟了,襲了瑞王的空爵位做了個閑散王爺。每日陰陰沉沉地廝混在內宅,浸淫酒色,沒幾年就掏空了身子。至於定南國公府裡的晏嵐和蘇烜,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兩相怨懟,卻又不知道為何死活不肯和離,耗著相厭一輩子。

而瑞王氣息奄奄的時候身邊只有幾個小廝和丫鬟,晏覺忙著憐愛新收的歌姬,晏嵐忙著和丈夫鬥和婆婆鬥和妯娌鬥和小妾鬥和通房鬥,誰都沒能顧及上他。倒是晏呈帶著衛小小姐過來瞧了他一眼,當真是隻瞧了一眼便離開了。

接到衛蘆悠死了的訊息時楚意正抱著衛小小姐念書,衛小小姐強撐睡意朦朧的眼打了個呵欠,問道:“娘親,衛蘆悠是誰啊?”

楚意親了親她的小臉蛋,將她放到床上,輕拍著哄她睡覺,“一個外人,不必理會。”

衛小小姐沉沉睡去,楚意去了外間望著門外的風雪。衛蘆悠在拂花苑做了好幾年花娘,眼看著就要熬不過去了,趙氏尋到了她將人贖出來帶回了安城養著。

前幾日已然官至內閣學士的白景育攜妻子衛靈玉回鄉祭祖,叫養病的衛蘆悠知曉了去,一口血噴出來栽倒在地上便再也沒能醒來,算來算去哪裡知曉她最看不上的人卻有這樣的能耐。

重活一世,她最愛的人毀了他,最恨的人幸福安樂,最看不起的人榮華加身,只她一個悽慘哀苦比之前世尤甚。衛蘆悠唸叨著蒼天不公,含著滿腹不甘,帶著重生期盼死去,只可惜這一次再沒了那天大的機緣,一切終究歸於塵土。

………………

庭院裡的白色山茶花開的正好,楚意躺在藤椅上望著圍牆,心裡頭有些不捨。

晏呈踩著草垛扒在牆上沖著她笑,一邊笑一邊叫著楚楚。楚意眨了眨眼睛,掀起重重的眼皮,彎了彎唇角,輕聲道:“傻貨。”

那音調極輕,輕的差一點點就沒能落在他耳裡,他努力地睜大眼睛半仰著頭,傻呆呆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到了院子,蹲在藤椅旁邊替她攏了攏滑落的薄毯。

他牽起她冰冷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紅了眼睛,低低道:“我那叫大智若愚。”

穿著青色鍛袍的小娃娃偷偷摸摸抱著剛出生不久的小狐貍想討祖母開心,祖母閉著眼睛好似睡著了,他湊近了些羞了羞臉,“羞羞羞,祖父那麼大的人還哭鼻子。”

晏呈抹了抹眼睛,將椅子上的人抱了起來,他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在床上,將得知訊息的人盡數趕了出去,他坐在床上將人摟在懷裡,叫了一聲楚楚。

沒人應,他落寞地抵著她的頭,眼簾低垂擋住裡頭的暗寂,“晏呈的楚楚走了,晏呈會去找她的。”

他會找到她,然後親親她抱抱她,等著她捏一捏他的臉,似嫌棄又似歡喜地叫他傻子。

等到那個時候,他還是楚楚的晏呈,楚楚也還是晏呈的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