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律一怔,望著沈信楨纖細的背影,大喊一聲:“你別做夢了,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沈信楨腳步一頓,暗自攥緊手,卻始終沒有回頭。

身後的男人氣急敗壞地一腳踢翻躺椅,脫口而出:“不自量力的人類。”

無辜經過的紅嫂,一臉茫然地挖了挖耳朵,搖頭喃喃:“老了老了,開始幻聽了……”

沈信楨背靠在陽臺,半個身子被陽臺的白色窗簾遮蓋住,露出半張素白的臉,眼睫低垂看著泳池裡不斷揮臂遊動的溫律。

她看了許久,看到眼睛發幹發疼才拉上窗簾,靠在牆邊坐在地板上,望著牆壁愣怔出神。

一直到紅嫂敲門叫她出去吃晚飯,沈信楨才猛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不知睡了多久。

她應了一聲,開門下樓。

溫律早就等在餐桌前,等沈信楨一落座便開動。

沈信楨慢吞吞吃了兩口,只覺味如嚼蠟,起身走出餐廳。

溫律動作一頓,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唇角微抿,跟了出去。

沈信楨低頭想著什麼事情,太過入神以至於沒有注意到身後亦步亦趨的男人。

她坐在花園鞦韆上,望著遠處幽深黑暗,此刻心境如同坐在某個出發的站臺,茫茫然不知該去往何處的無歸屬感。

明明一模一樣的外表,卻又截然不同。

得知真相之後,她惶然不知所措,自覺無能為力只能坐以待斃地觀望。

她能怎麼辦呢?

該去告訴趙普亮,atteo醫生,還是程湘華?

告訴他們,和你們相處了二十多年的人,其實才是不應該存在的?

告訴他們,你們一直致力於消滅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溫則?

不,她做不到。

她甚至私心地想過,如果溫律也記不起來就好了,那麼她就可以徹底隱藏這件事,一直到等到溫律徹底消失,這件事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了。

可是,每當這樣想著的時候,心裡就泛起一陣隱痛,還有沈信楨不願意去正視的愧疚。

這樣真的好嗎?她可以這樣做嗎?

在得知真相後的每一個輾轉反側的夜晚裡,她都在質問著自己。

每當溫律對那身體宣告主權時,沈信楨就會感到一陣恐慌,好像溫則馬上就會消失不見,好像自己曾經那些因為溫則而變得幸福的時光都是偷來的,或早或晚都要歸還回去,回到原位。

一顆心,在道德和私慾的邊緣反複拉扯,最終只剩下一片血肉模糊。

扼殺一個靈魂,與殺死一條生命有什麼區別?

沈信楨用力閉了閉眼,警告自己,不要再去想。她怕自己想的多了,就會猶豫了。

因為比起殺人,她更捨不得溫則。

“你在想什麼?”突然地,溫律的聲音響起。

沈信楨轉頭,對上他漆黑的眸子。